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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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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光忧虑又有何用?卢阳疫病反复,渌州涌入的难民无家可安,如今谣言四起,阶县那边刚刚镇压下一批暴民,如今北越已备足了粮草,随时有可能进攻卢阳,可满朝文武谁也拿不出一个万全之策,若是顾……他还在,朕又何必穷途末路?”易疏不禁自嘲。

“大周命数未尽,陛下不必太过悲观。”邵洺宽慰道。

“阶县之事,爱卿如何看?”易疏回身,看向邵洺。

邵洺低着头,这件事他还未到京城时便已听闻,前线紧张,他早早便让暗卫中专门负责情报收集与传递的雁卫盯紧了那边。

“摩圪教投靠北越,多次搅扰社稷安宁,北越王樊臻亦许诺日后立摩圪为国教,阶县那边的谣言雁卫已查证确实与摩圪教有关,微臣虽已让雁卫截杀散布谣言之人,但谣言终归已经传开,此时一场大胜才是安定民心的良药。”

易疏皱着眉:“朕自然明白,只是一场大胜谈何容易?”

邵洺起身跪下:“若陛下信得过微臣,还请陛下准许微臣前往卢阳。”

易疏的眉头皱得更深,他在考虑。

自他还是太子时,邵洺之父邵璟任太子太傅,邵洺便时常随父亲一同出入宫中,他与邵洺自幼相识,邵洺略年长他几岁,却生性顽劣任性。周围的人无不对他毕恭毕敬,可邵洺总是随性的,会给他讲宫外的趣事,忽悠懵懂的他叫邵洺哥哥,怂恿他一同逃学,结果自然是被太傅邵璟一顿训斥,顶书罚跪,邵璟不好让太子罚跪,便让他在一旁背书看邵洺罚跪了一下午。他本以为邵洺的娇气,只怕没多久便要哭着求饶,可小小的人儿却硬气得很,一直到深夜都不曾吭过一声,脊背挺得笔直。

想起儿时的趣事,易疏不禁露出笑意,回想起来,那真是他幼时为数不多让他真心觉得开心的事了。

“总觉得你我之间生分了许多。”易疏突然说。

邵洺一愣,笑了笑:“君臣有别,如今陛下是君,我是臣。”

易疏抿唇,背过身继续谈论政事。

从御书房出来时天色已晚,夏元亲自上前为他引路,一路上客气地闲聊了几句,却在宫廊下遇见了一个人,邵洺规规矩矩地行礼:“微臣见过长公主。”

宫装丽人侧身,明艳的脸上带着一抹淡笑,端庄矜贵。

长公主易青丝,曾经先帝最宠爱的公主,当今圣上的长姐,赐号长乐,长乐公主。

“邵大人无需多礼。”易青丝矜持地抬手。

“谢过长公主。”邵洺放下手,简单寒暄:“公主殿下何故在此?”

易青丝垂眼看着廊下的一株芍药:“赏花。”

邵洺亦含笑看花:“公主好兴致。”

“不如邵大人。大漠风光如何?”易青丝抬头问。

邵洺笑了笑:“天广地阔,风沙扰人,别有一番风味。”

“花开堪折直须折。邵大人好美人,听闻塞外多佳人,邵大人此次可遇得红颜知己?”易青丝调笑,神情自若,交握的手却微微紧了紧。

邵洺浅笑着,垂眼沉默了一会儿,淡然道:“一世飘摇落魄客,花间怎敢误佳人。公主说笑了。”

不想再多做逗留,邵洺行礼:“微臣便不扰公主雅兴了,微臣告退。”

话已至此,易青丝点点头:“邵大人多保重。”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谢公主。”邵洺头也不回走了。

易青丝凝视廊下千红,漠然如高岭之花,万花丛中,她是最艳丽的那朵。

身边的贴身宫女欲言又止,易青丝冷冷扫她一眼:“闭嘴。”小宫女不敢再说,低着头退朝一边。

“回宫。”许久,易青丝冷然道,转身离去。

褪去官服,趁宵禁还早,邵洺转路前往司天监监正宋子棠府邸拜会友人。

宋子棠的府邸在得偏僻,远离人烟,府邸外被一片竹林包围,清净冷幽,邵洺熟门熟路叩响门扉,不一会有小童前来应门,见是熟人,小童见了礼,指指后院:“师长在亭中小酌,邵大人前去便是。”

邵洺将小童上下打量一番,若有所思道:“阿启,你是不是又长高了些?”

阿启抬起头,初见时不过才及邵洺腰间的小孩,不知不觉已经超过邵洺肩膀了,小孩子就是长得快。

“你才走多久?哪有那么快?”阿启反驳,终归还是孩子气的。

邵洺微笑,逗完小孩,也不客气,自顾自往后院走去,马夫前去栓马,阿启掩上门,继续自己未做完的功课。

邵洺信步行至后院,长长的走廊两边挂满了白色的轻纱,白纱之上墨色俨然,邵洺驻足观看。

“……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把酒问姮娥:被白发,欺人奈何……”

“……自古此山元有,何事当时才见,此意有谁知……”

“……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

晚来风动惊人意,白纱飞扬,邵洺转身,往小亭走去。时光漫漫,此间居所的主人提笔在廊间的白纱写满诗文,风动,是他半生蹉跎。

“小友来得正好,前日偶得一残局,精妙绝伦,你也来一观?”宋子棠倚在小几旁,把盏而笑,悠然自得。

邵洺走过去,手撑茶几在竹席上坐下,后背不甚牵动,邵洺倒吸一口凉气,低头喘息缓了缓。

宋子棠亦是知情之人,如今不在人前,他也无需遮掩伤势。

宋子棠抬手为他倒了一杯热茶,邵洺不满皱眉:“我要喝酒!”

宋子棠呵呵笑着,将酒壶收在自己身边:“那可不行,病人不该喝酒,今日这酒,小友还是看老朽喝吧。”

邵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温正好,茶香清雅,恰到好处。

“这世间的事有千不该万不该,不也总有人因各种原因行那不该之事?”邵洺放下茶杯,拾起一颗白子琢磨棋局。

宋子棠笑着摇头,不置可否,淡淡说道:“此事终究是我有求与你,你若真有个好歹,老朽此生难安。”

邵洺将棋子放入棋盘,笑了笑:“是吗?我还以为绝不让彧西秘宝现世的决定,是你我意见相同。”

宋子棠无奈,拾起一粒黑子落下,换了话题:“想来你在彧西古国的地宫应该看到了很多不同寻常的东西吧?”

“确实。”邵洺拿出袖中从地宫带出的金铎与黑虫交与宋子棠:“只剩这些了。”

宋子棠接过,在看到金铎底部的怪异咒文时表情顿时凝重。

“你认识这些文字?”邵洺问。

宋子棠点头:“这些文字来自一个古老的巫族,从前我曾在师尊的藏书中看到过只言片语,这支古老的文明长可追溯至最早的朝代国家建立之前,那是一个巫术盛行的时期,残存的记录中也有诸多不可思议令人费解的巫术之法及天地异象,这些东西本该早已断代。”

“断代?”邵洺抬头。宋子棠用了一个颇为微妙的词语。

宋子棠愈看这金铎,眉头皱得愈深:“古卷中关于那个时期的记载是从某个时间起突然开始衰微的,加之古书中一些关于那时的异物记述后人从未证实过,也有人觉得那些不过是天马行空的杜撰。”

邵洺品着茶水,眉头微挑:“看来我确实找到了些不得了的东西。”

“你看到了什么?”宋子棠抬头问。

邵洺并不隐瞒,将地宫中的间闻巨细无遗一一道出,宋子棠沉默听着,时不时询问其中不明之处,神色肃然。

说完,邵洺将最后一口茶水饮尽,抬眼问:“有何头绪?”

宋子棠沉默良久,摇头道:“关于那时的历史有太多不明之处,一时间我也理不出什么头绪来,只是如此看来,应是千年前的彧西人迁徙到那里时,不知如何发现了地底的孤城和残存的巫术记载,建立了新的王国与教派,后来有人发现了异树的神奇之处,便用伸出地面的树根雕刻了那些状似白玉的面具,妄图长生,却得来了可怕的后果,只得搁置,直到彧西亡国,他们也没有找到借助异树长生不老的方法。至于其他细节,如今也无法考证。”

“摩圪教之人对彧西古国之事如此了解,只怕他们中的核心人物便是彧西古国的遗民,而摩圪教的秘术,应该也是来自彧西古国流传下来的巫术。”邵洺道

宋子棠默认,道:“这金铎与你也无用,不妨就留在我这里,老朽闲来无事时倒可试着解读一下这些上古文字,打发打发时间。”

“我也不爱留这邪异之物,拿去便是。如此说来,老头你也不知道这些咒文究竟是何意?”邵洺给自己倒上茶,将手中的白子摆在棋盘上。

宋子棠小心收起金铎和干枯的小虫:“老朽惭愧,但有关这咒文的含义我且略有猜测,我曾随师尊见过与之类似的咒文,师尊说过,这是囚禁亡魂,镇压怨鬼的咒文。”

“囚禁亡魂,镇压怨鬼……”邵洺喃喃,若有所思,想起那些地底不死不灭的面具人和梦中献祭神树的少女,这样的“神”亦不过是人的工具罢了。

想了一会,邵洺扶额:“我头疼,日后你有了进展再同我说吧。”

宋子棠笑道:“也是,如此良辰美景,怎可辜负?”将其他事情放置一边,宋子棠捻起棋子,专注棋局。

两人手谈片刻,宋子棠抬头:“有心事?怎么,可是遇上什么意外之事了?”

邵洺玩弄着手中白子,迟迟不落:“确是遇上意外之事了,无论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宋子棠看向邵洺,许久,了然一笑:“你向来聪颖,可偏偏有的事越是聪明人,越是想不明白。越是想不明白,越是犹豫不决。”

“啧。”邵洺咋舌,不知是因为棋局还是宋子棠的话语,半晌,他将棋子落下:“那你能明白吗?”

宋子棠捻起黑子落下:“不明白。老朽只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邵洺再落一子:“若我说,我舍不得?”

宋子棠思索片刻,将黑子放下,吃下邵洺一片白子:“这天地下唯有这件事,老朽给不了你任何答案,自己想吧!”

邵洺长叹,紧盯着棋盘,白子已入颓势:“我想不明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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