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彦脸上和手臂上到处都是淤痕,朝希的眼睛又红又肿,明显是大哭一场的样子。
看到她的身影,朝彦似乎再也撑不住了,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来不及询问俩孩子发生了什么事,沈添禾连忙将朝彦抱起来,往大队卫生室跑去。
一路上,沈添禾的心里都很慌乱。
她与两个孩子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是朝彦和朝希都很乖巧,她不希望两个孩子出事。
到了卫生室,刚好村里的赤脚医生关平有空,沈添禾立刻把孩子交给他。
“天啊,这孩子是怎么了?”关平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朝彦脸上和身上的伤触目惊心。
沈添禾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摇了摇头,“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这孩子回来的时候就晕了。我估摸着他是在外面跟别人发生了冲突,打过一架。”
关平微微颔首,“他脸上的伤确实是拳头打的。”
经过一番检查,朝彦的伤势不算严重,几乎都是皮外伤。他会晕过去,大概率是因为在太阳底下暴晒了很久。
沈添禾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让关平给朝希检查一下。
朝希紧紧地贴着沈添禾,身子时不时颤抖。她不愿意让关平给她做检查,沈添禾哄了好久,她才怯怯地走过去。
关平仔细检查一番,对沈添禾说:“朝希的情况好很多,只是受了一点惊吓,身上并没有伤痕。”
沈添禾想知道是谁对朝彦和朝希动手,但朝希不会说话。
她只能等朝彦醒过来之后,再问清楚他和朝希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关平给朝彦上了药,又喂了一点糖水,过了半个多小时,朝彦才醒过来。
沈添禾见他没什么大问题,便把他和朝希一起带回去。
到家之后,沈添禾才开始盘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朝彦,你身上的伤是被谁打的?”
起初,朝彦抿着苍白的嘴唇,不愿意说。
沈添禾问了两三遍,他才缓缓开口:“是何之翔让狗娃、□□和赵富贵打的。”
“他们为什么打你?”
朝彦又紧闭着嘴。
沈添禾严肃道:“朝彦,你得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才好去找他们算账。”
朝彦抬手抹了抹眼睛,嗓音嘶哑地说:“我和希希去河里抓鱼,他们经过河堤,看到希希手里有糖,要把糖抢走。我不让他们抢,他们就打我。”
听了这番话,沈添禾顿时脸黑如墨。
朝彦抬眼看了看她,又小声说:“大嫂,何之翔还说,如果我们不把糖给他,他就要来跟你告状,让你收拾我们。”
沈添禾冷哼:“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何家人真是如出一辙的厚颜无耻。”
她叮嘱朝彦朝希乖乖待在家里,不要出去,也不要随意给别人开门。
随即,她关上门,拿出上次要债用过一次的镰刀,磨得锃亮。
沈添禾甩了甩刀身上的水珠,提着刀气势汹汹地往青砖房的方向走去。
*
郑英兰正在淘米,准备煮红薯饭。想着家里有半个多月没沾过荤腥,她狠了狠心,去屋里割了一小块腊肉,晚上和青菜一起炒,好歹有点肉的味道。
她刚把饭蒸上,出去摘菜时,瞧见了沈添禾的身影。
郑英兰心里霎时“咯噔”一下,眼皮也开始狂跳,觉着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将要发生。
不仅是心慌,还有一丝心痛。
她现在一看到沈添禾,就能想起那五百多块钱。
这简直就是剜她的心啊!
而沈添禾的架势,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郑英兰的心“砰砰”直跳,她决定相信直觉,转身进去,把院门关上。
然而——
她晚了一步。
沈添禾已经走到了门口,将镰刀抵在门板上,一脚踹开了院门。
“砰——”
“哎哟!”郑英兰身体一歪,坐到了地上,尾骨的疼痛使她发出惨叫,站都站不起来。
她只能无力地看着沈添禾跨进院门,用镰刀对着她的脖子。
“你……你想干什么?”
之前郑英兰大骂何之衡,不该把家里的钱给沈添禾。
如今轮到她面临这样的境地,被沈添禾用刀尖贴着脖子,她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沈添禾面无表情地俯视她,“今天下午,何之翔打了朝彦和朝希,朝彦浑身都是伤,还没走到家门口就晕倒了。你这个当娘的,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说法?”
郑英兰心想:打得好啊,傅家那两个小兔崽子就应该挨打!她儿子就是厉害!
可她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敢抖着声音求饶:“之翔打人是他不对,等他回来,我一定狠狠地收拾他一顿,让他去跟朝彦和朝希道歉。毕竟是他的弟弟妹妹,咋能动手打人?”
沈添禾觉得有点好笑,都这个时候了,郑英兰还在暗戳戳提醒她,何之翔是朝彦朝希的堂哥。
“他打人的时候没想着朝彦朝希是弟弟妹妹,现在我要找他麻烦,他就想起来了?”沈添禾故作惊讶,又摆摆手,“那这种似有若无的亲戚关系,也没必要在意。”
郑英兰坐在地上,只觉得尾骨越来越痛,但她不敢动弹,怕自己动作大一点,脖子就被抹了。
沈添禾欣赏了一会儿她的狼狈不堪,慢悠悠道:“我就直说了吧,我家俩孩子挨了打,这事儿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何之翔去道歉是应该的,但我要的不仅仅是道歉。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你们家必须得赔!”
她说了这么大一段话,郑英兰却迅速抓住了重点。
“又要给你钱?你怎么不去抢啊!”
一听又要赔钱,郑英兰拍着大腿哭喊,“沈添禾,你这是要逼我们全家去死啊!上次才给了你五百多块钱,今天你又找我要钱。”
“娘!”
就在这时,何之衡回来了,进了院门就看到自家亲娘被沈添禾用刀抵着脖子,登时目眦欲裂,惊呼出声。
沈添禾状似被吓到了,握着刀柄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郑英兰感觉到锋利的小锯齿在自己脖子上划动,几乎要刺破皮肤,她顿觉头皮发麻,不可抑制地尖叫一声。
“别这么大惊小怪,要是吓得我手抖,划破你娘的脖子,那你的罪孽可大了。”沈添禾看了一眼何之衡,似笑非笑道。
何之衡也不敢轻举妄动,站得远远的,“沈添禾,我娘没惹你吧,你提着刀过来欺负我娘,小心我去报公安!”
被沈添禾三番五次用“报公安”威胁,他也学到了这一招。
何之衡以为沈添禾会收敛一些,没想到,她有恃无恐地回了一句:“好啊,你尽管去,看公安是抓我还是抓何之翔。”
“这跟之翔有什么关系?”何之衡蹙着眉问道。
沈添禾冷冷地看着他,“你让公安过来,我就告诉他们,何之翔打了朝彦朝希,把朝彦打得浑身是伤,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你猜猜,是你们家占理,还是我占理。”
何之衡顿时在心里把自家的蠢货弟弟骂了个遍。
他是不是以为,沈添禾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论他怎么他欺负傅朝彦和傅朝希,都不会追究他的责任,甚至会帮他遮掩?
全村人都知道沈添禾现在性情大变,完全不会给何家人面子。
况且,沈添禾本来就想用阴谋诡计逼迫他妥协。这下好了,他的亲弟弟直接送了个把柄到她手里。
“之衡,你救救娘!沈添禾想用刀抹我脖子!”郑英兰见到自家大儿子,连忙对着他呼救。
何之衡看了看娘的惨状,又看了看那一把镰刀,支支吾吾地说:“……娘,她想要赔偿,你就给她吧!”
不是他贪生怕死,不敢去救娘,只是前些天他的脖子也被那把镰刀紧紧抵着,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现在他看见那把镰刀就心里发怵。
郑英兰没想到儿子如此胆怯,气得一口老血都差点喷出来。
“你说得轻巧,咱们家只剩一点买粮食的钱了,把那点钱赔给她,那我们一家人全都饿死吗?”
这句话看似是训斥何之衡,实际上,是说给沈添禾听的。
但,沈添禾像是吃她这一招的人吗?
她笑了笑:“你们不愿意赔钱也行。”
郑英兰脸上一喜,以为自己这一招用对了。
可是,下一瞬,沈添禾又说:“既然咱们谈不拢,那我就只能去找福才叔评评理了。谁家孩子被人打了,连赔偿都没有?”
郑英兰面色一僵。
“如果福才叔也认可你们的行为,那我也能让傅骁把你们何家的两个儿子揍一顿,反正打了人也没什么后果。”
何之衡:“!!!”
“之翔打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沈添禾,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如果让傅骁动手打人,怎么可能没有后果?
他肯定会被打个半死!
沈添禾笑道:“打人这件事,还需要讲道理么?何之翔打我家朝彦朝希,不也没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