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薰一言后,场中瞬时静默一片,众人惊讶不已,纷纷朝池鸢投来好奇目光。
薄薰正和张婉的三个护卫周旋,而她却神态平和的坐立不动,即便身前还站着个对她虎视眈眈的母老虎。
张婉惊愕了好一阵才平复心境,她俯首细细观察池鸢,突然嘴角一翘,一脸嗤之以鼻:“哼,什么鬼笛仙子,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我瞧着,除了模样也没别的可取之处,若真有本事,就与我打一场!”
“好啊。”池鸢缓缓放下杯盏,抬眸看向张婉。
猝然的一眼,让张婉心头一跳,她愣愣地看着池鸢墨黑眼瞳中流动的星光,片刻失神后,强自镇定道:“哼,我向来以武服人,你若真打得过我,今日之事便算了!”
“可以。”池鸢淡淡一笑,起身时,与护卫打闹的薄薰瞬间移身过来,“主人,您真要和这母老虎打?”
池鸢轻轻颔首,抬袖道:“替她解开穴道。”
“是。”薄薰转过身,脸色不善的睨着张婉:“你这母老虎,倒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罢了,看在你自找丢脸的份上,我也不与你计较了。”说完,薄薰便解了张婉的穴道。
张婉气血一通,挥手甩了甩发麻的胳膊,挽起鞭子,直向门外走,“哼,谁丢脸还不一定呢!”
宽阔可容三辆马车并行的街道,被武林盟的护卫,截取一段路封死,闻讯赶来的各路人马,围聚在护卫拉开的栅栏外,一个个踮起脚尖,伸胳膊探头,铆足了劲地往里挤,除此开外,街道两旁的树上、屋檐、石柱,甚至垂挂灯笼的绳索上都爬满了人,如此热闹盛景,堪比武林大会开幕。
大家争相涌来都是为了一睹鬼笛仙子的风采,毕竟传说中的人物,大家都想亲眼见识一下。
道路中央,对峙两人,一边红衣如血,手持长鞭,神态张扬。而另一边,云色衣裙,长发飘飘,手中无物,光是站立不动,只从神情气度中,便可窥得出,只有绝顶高手才会拥有的淡然从容之态。
张婉身后,站着一排威风禀禀持长枪的轻甲护卫,十几个人,眼神凌厉的盯视池鸢,好似在用眼神警告她,这里是武林盟的地盘,若打伤少夫人,就算是鬼笛仙子,他们也一样缉拿回鹤立台问审。
御风楼大门石阶前,站满了看热闹的跑堂仆从,唯独不见之前与张婉说话的管事,二楼廊檐下,也来了一批看热闹的人,其中一位气质卓绝戴面具的男子正是沈逸风。
薄薰依在一根石柱下,接过绿衣小仆递来的果盘,“唔,你小子还蛮上道呀,果子有了,茶呢?”
小仆愣了一瞬,俯身一礼转头就要回去拿,薄薰一伸手,直拽住他的衣领,“别慌,再搬两个椅子来,一会主人玩累了,正好歇歇。”
“好好,是是。”小仆恭敬回话,转身就去。
倏而,听到身后有脚步靠近,薄薰以为是那小仆回了,直接伸去手,没想到,来人就给对着她的掌心,轻轻拍了一下。
薄薰回头一看,原来是谢离来了,“小谢离,是你啊!来得正好,你看,就是那个穿红衣服的母老虎,居然敢挑战主人,真是不自量力。”
谢离看了张婉一眼,神情微凝:“我没来晚吧?”
“没,还没开打呢!本来一会就结束的,那个母老虎非得等全城的人都来见证她的笑话,不然主人早出手收拾了她!”
看着周围人越聚越多,张婉抬手扬鞭,自信满满的道:“鬼笛仙子,世人都说你笛剑双绝,公平起见,今日,你只能选其中一物与我比试。”
池鸢含笑回道:“好啊,那我选竹笛。”
张婉眉头一挑,捧嘴乐道:“巧了,我先天五音不全,对音律更是一窍不通,你这招魔音诱敌之术怕是要失效了。”
“试试不就知道了。”池鸢不再多言,从腰侧取下竹笛,举至胸前向张婉示意。
张婉娇哼一声,双手张开,挥动长鞭,打得石板地面啪啪作响,说时迟那时快,张婉陡然蹬地而起,使动长鞭朝三丈外的池鸢甩去。
眼看长鞭就要落到池鸢脸上,可她却还是站立不动,一时间惊叫呐喊声四起。
诚然张婉的身法速度的确够快,但在池鸢看来,还是慢得不值一提,甚至破绽百出,当长鞭即将贴脸的一瞬,池鸢微微侧开脸,呼的一下,长鞭带动一阵劲风与她擦脸而过,落地之时,啪的一声脆响,近处几块石板瞬间龟裂崩塌。
张婉诧异一瞬,迅速抬鞭,以迅雷不及掩耳朝池鸢双足缠去,池鸢轻身一跃,凌空虚踏一步,飞到头顶悬挂的花灯之上。
张婉挥鞭追击,她惊讶于池鸢的反应速度,但见她只躲不还击,以为池鸢当真惧了笛音对自己不生效,瞬然心中狂喜,出招不再顾忌,一鞭接着一鞭朝池鸢狠厉挥打。
看着场中一白一红的追击战,围观众人皆有些费解,他们奇怪池鸢为何不出招,但真正的高手,一眼就能看出,池鸢是在故意让着张婉,毕竟两人实力悬殊,一招就能定夺胜负的局面,若真出手了,那也太过无趣了。
一番追击下来,张婉不仅没碰着池鸢一片衣角,自己倒累得气喘吁吁,她停在石柱下,看向石柱上,如仙鹤一般悠然自得的池鸢,心头无名火气一下就窜了上来,“喂,你还打不打了,别仗着轻功好就一直躲着,哦,我知道了,肯定是鬼笛仙子浪得虚名,在众目睽睽之下怯战不敢出手,怕露出了马脚,有损名头。”
此言一出,围观人群开始窃窃私语,混在人群中的武林盟护卫见状,高声附和道:“对对,鬼笛仙子浪得虚名,怯战不敌!”
瞬时,人群各处皆有人跟着起哄:“哈哈,我看呀,这什么鬼笛仙子,根本就不敢与别人打!”
“这鬼笛仙子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怎的以前从未听说过?”
“就是就是,还说什么一曲击退幽山琴魔,你看看她手里的竹笛,不过普普通通嘛,被人追着打了这么久,却不敢还击,也不吹笛,那传言肯定是假的!”
“不对呀?不是说,鬼笛仙子在莲花宫,一剑击杀了风雨楼的乙级杀手吗?难不成此事也是杜撰而来的?”
“传言嘛,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但无论如何,今日鬼笛仙子若不出手,那她肯定要背上骂名的。”
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议论声,张婉脸上神情越发得意,“怎么样,鬼笛仙子,你莫不是当真徒有虚名,不敢与我一战吧?”
池鸢垂眸看着石柱下的张婉,神色淡漠,但嘴角却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也就是那淡漠的一瞥,张婉忽觉一股彻寒席卷全身,不过片刻,她眉间结霜,持鞭的手不住颤动,丹田好似被封冻,连抬手的动作都难以做出。
池鸢移开眼,轻描淡写的扫视周围众人,凡与她目光相对者,无不被她眸中冷冽寒气所震,刚还议论不断的人群,顿然变得鸦雀无声。
以池鸢为中心十丈之内,萦绕着令人胆寒的霜气,离她最近的人,纷纷索瑟着脖子,吐息都喷出了白雾。
强烈压迫感席卷众人,那种打心底的恐惧,让所有人都噤声不动,直到这一刻,众人才明白绝顶高手的意义,因为他们无需出手,一个眼神就能让你死。
池鸢抬眼看向御风楼三层,廊檐之下,一名华服男子,打扮精致,斜倚在栏杆上,精致面具遮住半张脸,水红薄唇微微上挑,露出勾人微笑,面具后的那双眼,明媚如花,察觉池鸢看来,一对眼眸笑得更加张扬邪妄。
他身侧依然站着四名貌美女子,其中琵琶女也赫然在列,池鸢扫视几眼,视线余光突然被一抹茜红的大伞吸引。
只见御风楼最高处的翘檐上,一女子身着雪青长裙,撑红伞,低头与池鸢遥遥相望,阵风吹起她衣摆,一圈蝴蝶刺绣随之轻轻浮动。
池鸢知道她,一共见过两面,一次出现在御风楼附近,追击一位白衣人而去,一次是昨日出现在林中,帮许念安打跑刺客的女子,好像是叫墨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