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寐眨眨眼,努力让自己神思清明,忽然,一袭红袖飘向他的脸,淡淡香气萦绕鼻尖,让他瞬间迷失,手里的剑脱手落地。
“呵……”龙琴依着姬无寐的后背,将头轻轻枕在他肩上,对着他耳畔呵气如兰:“小哥哥生得实在俊俏,让奴家都不忍心下手了呢。”
一缕青丝顺着豁开的衣领,滑进姬无寐的胸口,凉凉触感,刺挠得他心弦一惊,眼神也随之恢复清明。
“你……”从幻觉中醒来的姬无寐,对龙琴亲昵的动作极为震惊。
龙琴盈盈一笑,在姬无寐痴怔的目光中抽身离去,红袖曼舞,龙琴跃于最高木柱,居高临下的注视姬无寐。
“小哥哥,你的剑丢了,认输吗?”
姬无寐微微扬唇,拱手行礼:“姑娘厉害,在下认输。”
龙琴听完咯咯一笑,将面纱摘下,也对姬无寐拱手行礼,“好,承让了。”
姬无寐输得这么快,薄薰一点也不意外,早在御风楼那场诡异表演中,她便察觉龙琴身上的不对劲,还有上次黑市的遭遇,至今都让薄薰不解,她究竟是如何尾随,而不被自己发现的。
忽而,身侧传来一阵低低的笑,薄薰转头看向相星竹:“你笑什么?”
相星竹端着茶盏,青蓝色的眼眸淡淡扫过擂台上的人,唇角笑得一派漫不经心:“龙琴姑娘的幻音镯,非寻常人可破,这位小公子定力过人,颇让人意外。”
“幻音镯?”薄薰歪了歪头,“不对吧,上回在御风楼,明明感觉是她的琵琶迷惑人心。”
相星竹含笑喝茶:“没错,这位龙琴姑娘,身上一共有三种迷音术,以后若遇到她,可需小心应付。”
“三种?除了幻音镯,琵琶,还有什么?”
在薄薰好奇的目光中,相星竹将挂在腰间的香炉球解下,拿到掌间盘弄:“最厉害的当属迷香,西域人擅长研制香料,听闻有一种很毒的迷香,无色无味,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中毒身死,那些能让你闻见的,反而无害。”
薄薰轻哼一声,心道,凡人闻不到的气味,不代表她闻不到,凡人能闻到的气味,在她这里反而放大数倍。
“这般说,蝉不知对主人并无敌意了?”
相星竹唇角上勾:“难说,我这位老朋友心思诡谲,这么多年,我都猜不准他心里的想法,何论其他,小丫头可不要掉以轻心。”
“哼,我就嘴上说说,他跟你一样,看着就不似好人,不得不防。”
此话说得相星竹眉尖一挑:“哦?我哪里不像好人了?”
薄薰毫不客气地对相星竹上下打量:“你哪里都不像个好人,若你是好人……”后面的话薄薰没说出口,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看阮青枝。
相星竹悠悠一笑,目光转过,半敛着眼眸凝视阮青枝的背影,倏而,他止了笑,收了目光,敛眸的一瞬,一闪而过的忧,谁都没瞧见。
窗外热闹比武还在继续,但雅间内的气氛却格外沉静,两人在这边说话,隔着不远处对弈的阮青枝,怎可能听不到。
烈日当空,蝉鸣阵阵,潮闷的湖风一阵阵打来,使得周围温度,不断攀升。
半日激烈对阵,风云擂的前三名人选即将出炉,其中龙琴毋庸置疑,稳占首位,剩下两个名额,还在角逐。
薄薰陪谢离出行办事,因武林大比的缘故,外城街道半数成空,唯剩袅袅行人,在街前匆匆。
还是那座熟悉的小楼,这次薄薰没有陪谢离进去,而是坐在檐下的躺椅上,满脸忧愁的看着悠悠晴空。
与池鸢失联已有大半日,薄薰从最初的焦躁难安转为平静从容,但心中总不免悬空一块,不是不相信自家主人的能力,只是担忧,害怕,那万分之一的结果。
等薄薰回神时,眼前灼灼日光已被一袭修长身影遮挡,她颤着眼睫,抬头看谢离,语气装作平常:“事情办好了吗?”
“嗯,好了。”谢离半磕着眼,目光在薄薰脸上扫过,他沉默一瞬,唇角轻动:“为何不与我说?”
“啊?说什么?”薄薰坐起身,故作疑惑。
谢离眸光沉沉,不说话就那般居高临下的俯视薄薰,薄薰眉头一跳,也不甘示弱沉着脸与他对视。
谢离眸光动了动,无奈轻叹:“别瞒了,罄月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薄薰斜眸看了一眼身后的花窗,果然,这小楼就是谢家的情报据点。
“你都知道些什么了?”薄薰还在试探。
谢离看她一眼,转身倚上木柱,头微微垂着,几缕墨黑青丝伴着银白色的发带在肩头飘摇。
“我知道寒徽却被救出,还有许念安,闻人耳都逃出了地牢。”谢离说罢,复又抬眸睨着薄薰,神情幽幽:“为何……为何不与我说?”
听完谢离的话,薄薰稍稍松了口气,还好他不知主人受伤的事。
“还不是怕你担心,所以就不与你说。”见谢离神色幽怨,薄薰忙道:“诶,别看我,这是主人的意思,可不能怪我不说。”
谢离唇角颤动,转眸看向栏下花草:“我既已知晓,可与我说得详细些?”
事情到这个地步,薄薰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将昨夜接人的事与谢离说了,谢离听后只是淡淡的笑,可眸底的忧思却更深了一分。
“罄月,她没事吧?”
薄薰立刻接话:“没事,怎么可能会有事,主人好着呢!若不是主人厉害,他们哪有机会逃出来?”
谢离微微摇头,沉沉目光转向薄薰:“薄薰,你当我是谁?六欲地牢何等凶险,里面情况我其实比你更清楚。”
薄薰怔了怔,昂起下巴反驳:“那你当我是谁?我家主人,我还比你更了解呢!你以为我不担心主人吗?我,我就是相信主人,所以才安心守着你,守着你这个白痴!”
白痴……谢离被薄薰骂得愣了一刻,深思片刻,道:“罄月,当真没事?”
“怎么可能会有事,你不要咒主人!”
谢离长眉微皱:“若情况危急,你不必管我,去找罄月。”
这句话其实是谢离的试探,他不确定池鸢到底出没出事,整个沐川城的事他都能查到,唯独六欲地牢安插不进密探。
“这个不用你说,我知道怎么做。”薄薰神色掩饰得极好,让谢离看不出一丝破绽,“走吧,你事既已办好,我们就回去,我还要完成主人安排给我的任务,万一我们不在的时候,那几个人有动向怎么办?”
谢离颔首应答,但心中隐隐感到不安,既从薄薰嘴里问不出什么,那他还有别的办法,半日后,兄长派遣的兵马就会抵达,到时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向沈毅问人。
回去路上,空荡街道蓦然多了许多行色匆匆的人,这些人打扮奇怪,青天白日黑衣黑帽覆面,身上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刻意避开巡逻护卫的地方,穿过街道,消失在暗巷中。
薄薰将谢离护在道路内侧,眼神冷厉地盯视这批人,似察觉薄薰的敌意,匆匆间,一个黑衣人突然停下来回头看她。
那人身形微微佝偻,背上挂着把鱼叉,日光下,那鱼叉乌黑透亮,叉头处好似透着一股血色。
此人眼瞳似野兽,看人极冷,被他目光扫过,就好像被什么恶心的东西舔了一遍。他打量薄薰几眼,随后将目光移向谢离,似瞧出谢离不同寻常人的气质,他瞬然收了视线,扭头跟着前面队伍跑了。
人走后,薄薰掩着鼻子道:“什么怪家伙,身上一股鱼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