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漾转眸看了秉橙一眼,语气沉静:“不就是几盏灯么?有何稀奇之处?”
“有何稀奇之处……”齐屿笑着将话音拖长,目光肆意打量花漾,末了,又往池鸢那边扫去一眼。
“咳…当着池姑娘的面,有些话,还真是不好开口,看来我们的花家小公子,年纪确实太小,有些事未曾尝试,所以就不太懂。”
王安摇着扇面掩笑,目光直盯着池鸢:“屿兄别说了,人家小公子就是不懂,不然也不会稀里糊涂的将池姑娘带到这地儿来。”
就在这时,秉橙上前附耳与花漾道:“公子,门前摆了好些灯,小的印象最深的是一盏栀子灯。”
花漾听言毫不在意,挥手让他退下。
齐屿见状笑问:“看来花小公子是明白了?”
花漾低头饮茶:“原本是不知道的,但联想到二位素来的行径,能猜到一些。”
此话一出,齐屿二人脸色又红又白,煞是精彩。
花漾见他们如此神色,心中了然,继续道:“没想到风月之所也能藏得如此隐蔽,是我疏忽了,二位且坐,恕我不能奉陪,罄月,我们走吧。”
见花漾起身就走,王安赶忙拦上前:“哎哎,别走,别走……都怪屿兄,喝醉酒净说些糊涂话,这酒楼其实没什么的,挂栀子灯的意思是晚上会有歌妓表演,这些都是酒楼揽客的惯用伎俩,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真没别的歧义,花小公子不要误会。”
王安如此着急,自然是怕花漾将池鸢带走,这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他怎么舍得。
花漾退后一步,避开王安伸来的手,正想绕过他时,却听池鸢道:“这些确实没什么,净梵不必着急走,再坐着歇息一会。”
花漾听言眉头蹙了蹙,思虑一番,还是依言坐了回去。
原本听池鸢说不走,王安内心是欢喜的,但一听池鸢唤花漾的表字,而自己的表字,她却从未喊过,即便最初认识,他就告诉过她。
齐屿笑望池鸢道:“池姑娘心性宽阔,真让人叹服。”
池鸢轻哼一声:“只是现在叹服么?以前被我玩弄鼓掌之时,就不曾叹服过?”
一句话将齐屿堵得面色难看哑口无言,想了想,还是扭过头去,不招惹这个活阎王。
王安暗中伤神一会,很快又恢复满脸笑容,轻轻摇着扇面,向池鸢那边挪身。
“池姑娘,好些时日没见了,近来一切可好?”
可惜王安还没靠过去,离池鸢最近的位置就被突然闪过来的薄薰霸占,对上薄薰挑衅的眼眸,王安额角青筋跳动一下,想了想,还是挪回了原地。
“多谢王公子关心,我一切皆好。”
“池姑娘,好歹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可不可以唤我表字?”
“你表字?”池鸢略略疑惑,“你表字叫什么?”
王安以为有戏,语气激动:“池姑娘,我们初见时,我就告诉过你的表字,不过这么久了,一时忘记也属正常,我的表字是喻凡,不言而喻的喻,器宇不凡的凡。”
“噗…”薄薰一个没忍住,直接喷笑出声:“器宇不凡……你还真敢说,就你这模样,能称得上是器宇不凡么?”
王安心下着恼,面上却假笑着:“本公子除了有些小爱好,六艺皆通,且年华正茂,模样周正,又贵为兰陵王氏嫡公子,如何不能以器宇不凡自称?”
“哼,小爱好?好弄声色也能叫小爱好?”薄薰白了王安一眼,继续嘲弄:“你平日不照镜子的么?你和齐屿,就你们俩,哪一点能与器宇不凡沾边,要我说,这屋子里,也就花漾能担得起这四个字。”
“再说模样周正,和花漾比,你们年纪都不占优势,更别论容貌。”
“最后一点,花漾酒色不沾洁身自好,而你王安,日日歌舞不断,府上妻妾环伺,如此德行还妄想主人,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薄薰一通话,让王安和齐屿当场黑脸,王安倒也罢了,齐屿连带着受罪,原本二人来是找花漾不痛快的,没成想池鸢会在这,最要命的是她身边的薄薰,牙尖嘴利,手段毒辣,两人早就领教过。
花漾倚着窗台喝茶,目光虽是看向窗外的,但耳尖却被薄薰说得通红一片。
王安稍稍平缓胸腹里的郁气,不再管薄薰说什么,视线只盯着池鸢看。
“池姑娘,你能喊一声我的表字吗?”
花漾闻言微微转眸,看向池鸢,不同于王安的期盼,他的眼眸像日光下的湖面,面上金光闪闪,暗地里却汹涌澎湃,好似池鸢若说错了话,下一刻,那黑暗底色就会不受控制,放纵出来。
池鸢一只手搭在桌案,手掌托着下颌,听到王安的话,半抬眼去看他。
“虽说我们认识已久,但也不能算作朋友,喊表字于礼不合,而且从前种种,我是不计较,而不是没记忆。”
王安眼神呆滞一刻,但也只是一刻,很快就有刻进骨子里的浪荡笑意,从他眼底涌现。
“可池姑娘,在江都时,你却不是这样的,那时你还对我笑,还答应陪我游湖。”
“那只是条件交换,更何况……”池鸢话音顿住,抬眸示意薄薰送客。
薄薰会意起身,一把抢过王安卖弄风骚的扇子,像赶苍蝇一样驱赶他们:“二位没什么事还请出去吧,别打扰到主人喝茶。”
王安两人好歹也同花漾一样,是身份尊贵的世家嫡子,被人拿着扇子驱赶还是第一次,两人也要脸面,自然不会争辩拉扯,只能强自镇定起身离开。
薄薰将两人送出门外,随即将扇子甩给频频回头的王安。
“二位好走不送,下次不要不请自来了!”说完,便关上雅间的门,边拍着手边坐回到案前。
察觉有目光扫来,本欲拿点心的薄薰抬起头,对上花漾一双明亮的琥珀眼。
薄薰朝他哼了哼,后者眼眸闪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转回头去不再看来。
室内莫名沉寂下去,只有丝丝香雾在竹帘下缭绕。
花漾轻轻摩挲茶盏,目光顺着华光闪耀的银色缎带,慢慢滑向池鸢的侧脸。
“罄月…我真不知,那栀子灯的含义。”
池鸢转过脸瞧他:“你怎么还在意这个?我知你不知,所以没事,我不在意。”
“可我在意。”花漾微微敛眸,睫翼颤动得厉害,“这些地方,我从不去,所以不知道……”
“放心,我知道你不去这些地方,要不然,之前与你说南风院的时候,你也不会不知道。”
花漾心头一跳,耳尖更红了一分:“嗯……其实我现在知道…南风院是做什么的了……”
池鸢微微睁大眼,看到花漾从耳尖一直窜到眉梢的红晕,“你知道了?你私底下去查了?”
花漾点点头,羞怯地都不敢抬头看她。
见他如此,池鸢忍不住逗弄:“你既知南风院,那可知仙纭阁?”
“……知道,还知道罄月似乎去过仙纭阁。”
池鸢听言突然转了话题:“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不过此地既是风月之地,为何进来不见舞姬表演?”
花漾顿了顿,却没接话。
薄薰一听,放下半块糕点,边擦嘴边道:“主人,刚才王安小子不是说,只有晚上才有嘛?”
“若晚上才有,你觉得他们俩为何白日会在此?”
“喔…也对啊,还是主人聪明!难怪刚才看他们没下楼,原来是回去继续玩乐了。”
池鸢沉吟片刻,吩咐道:“你跟去瞧瞧,看看这酒楼究竟有何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