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银光从池鸢眼底闪过,被流光君额头抵着,她躲不掉也避不开,只能被迫接受他审视又压迫的眼神。
“我的名字就叫池鸢,池水的池,鸢鸟的鸢,这名字是我师父起的,你若不信,那就去问我师父!”
流光君松开她的手,捧住她的脸道:“我如何问你师父?你从哪来,你师父是谁,叫什么,这些我都不知道……池鸢,别的你都可以瞒我,但唯独名字,你不可以骗我。”
池鸢眼瞳微颤,语气肯定道:“放心,不会骗你的,我的名字是怪了些,但确实是师父为我起的。”
“好,姑且信你一回。”
说完,流光君轻轻叹息一声,便放开她也松了手,但他却没挪开半步,浑身气息依旧笼罩她。
池鸢顶着流光君如炬的目光,皱眉瞪他一眼:“我都说是真的了,为何还要这般看我?”
“花漾送你的画呢,藏哪了?”
“没藏,在薄薰那呢。”
薄薰远远跟在后面,见池鸢招手,笑着提裙跑来,“主人,您找我?”
“刚才的画,拿出来。”
“哦。”薄薰正要变出画,察觉流光君投来的视线,身子一僵,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假模假样地在袖摆里掏了掏,好一会,才摸出那卷画。
池鸢将画交给流光君,但流光君的视线还停在薄薰的袖口处。
“怎么了?”
流光君收回视线,似笑非笑地看着池鸢:“她的衣袖如何能藏住这么大一卷画?”
池鸢听言也没在意,直白告诉他:“薄薰有个收纳空间,除了活物,寻常的小物件都能放进去的。”
“哦,还有这种术法?”流光君眸光微微闪动,如平静的湖面被搅起的风波:“除此外,她是不是还会些别的?”
流光君问得平静自然,但池鸢听来却颇有些心惊肉跳:“她…确实还会别的法术。”
“哦?还会什么?”
望见流光君绽开的笑眸,池鸢欲到嘴边的话猛地一顿。
此刻的流光君看上去人畜无害,笑容纯善,但熟悉他的池鸢知道,这副模样分明就是他十分擅长诱人上钩的伎俩。
“还会……”池鸢拖长话音,与流光君对视一眼,就撇开头:“也没会多少,她毕竟是个才化形的小妖,会的东西不多,本事也不如我,即便会些小法术,没有灵力的支撑,其实也维持不了太久。”
“是这样吗?”流光君勾唇一笑,视线从始至终都锁定在池鸢脸上,对于她闪躲的眼神,以及她眼中变换的神色,可是一下不漏的看到了。
即便知她有所隐瞒,但逼迫下去,她不肯说,他确实没什么好办法,倒不如不问,先让她放松警惕,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套出来。
“嗯,是这样的,我保证不会骗你。”池鸢点头如捣蒜,诚恳得只差对天发誓。
一旁的薄薰听了,心中直呼可怕,瞧瞧自家那威名神武的主人,在流光君面前都乖顺成什么样了,主人都这样了,那她这个仆人被吓得脸发白、身子抖也很正常吧。
流光君好整以暇地望着池鸢,看了一会,才想起手中的画,抽开绳结之前,眸光又往池鸢那边瞥了一眼,想瞧瞧她有什么特殊反应。
见池鸢一脸坦然,流光君心中郁气微散,展开画纸,漫不经心地看,但看到画的第一眼,他的神情就变了。
流光君亦是擅画的,也时常拿池鸢入画,可当看见旁人笔下的她,神情、动作,甚至只是一个背影都被刻画得那么传神,他内心深处不免触动,是嫉妒,是惊怔,或是醋意,他自己也有些分不清了。
能画出这般境地,除了要求技艺,还要求作画之人,对笔下之人的熟悉程度,最重要的是,对画中人的情意。
所以,花漾对池鸢的情意……很深很重,不比他少多少。
流光君慢慢合上画,想起方才与花漾下棋时的事,花家这位小公子,变化太大,大到有些超乎他的意料。
“听说他还给你画了很多幅?”流光君睨着池鸢冷淡的问。
池鸢点点头,莫名心虚:“没多少……就……就那几幅而已。”
“哼,这么宝贝他的画,那我的呢,我送你的呢?”
“你送我的?”池鸢托起下巴思忖:“我记得你画我的画,大多都是被你拿去了,哦~上回在江都,你是给我了一幅,放心,我都收得好好的呢。”
“哼,是和他的一起收着的吧?”
“没呢,你的那幅,我单独收着。”
见流光君脸色还是不好,池鸢赶忙主动拉着他的手,轻声劝哄:“走吧,一起回去,这里会淋到雨的。”
池鸢的主动,让流光君心情好了那么一些,他反手扣住她手腕,当着她的面,一点点抬起,送至唇边印下一个吻。
黄昏时分,雨果然停了,薄薰躺在瓦檐上,听着楼阁内的琴声,捂着嘴角一个劲地偷笑。
就在这时,栖霞山下,一道灼亮的光拔地而起,咻的一声,在空中炸开一只巨大的白色鲤鱼。
薄薰猛地站起身,往山下眺望,接着,檐下长窗便出现了池鸢的裙摆。
“鲤鱼……是齐府那边。”
流光君低应一声,琴音不断,对外面的升起焰火毫不在意。
“咦,齐府满挂的红花,什么时候都换成白色了?”
流光君终于抬眸,但目光只在池鸢身上停留,“因为齐鉴死了。”
“喔,也对啊,差点忘了这件事。”
见池鸢回头,流光君便道:“与其看那些,倒不如来看我弹琴,过来,坐我身边来。”
此言一出,檐上的薄薰一个没忍住,直接喷笑出声,池鸢往上瞥去一眼,轻哼一声,还是乖乖坐到流光君身边。
翌日,云淡风轻,晨时的山雾还没来得及酝酿,就被急急赶来的日光驱散。
清爽的山风伴着子规鸟的歌声,回荡在山林间,忽然,栖霞山庄山门大开,两列护卫从中跑出,退至石阶下,而后两队素衣少年,分退至大门两边,俯身恭候流光君出行。
池鸢跟着流光君一同迈出大门,看到门外浩浩荡荡的队伍,不禁纳闷:“你跟我出去,要弄这么大的阵仗?”
“什么阵仗?”
“就这些人啊,该不会他们也跟着我们一起下山吧?”
流光君低头瞧她:“这都是寻常的规矩,你不必在意,他们也不会跟来。”
池鸢略略安心,转头四顾,见林中亭台空空,又奇怪道:“咦,不是每日都有人来求见你吗?怎地今日一个人都没有?”
流光君轻轻捏了捏池鸢的手指,继续耐心解释:“今日出行,自是提前将人遣散了,不过,你若喜欢被人一路看着、跟着,我可以将人都喊回来。”
听罢,池鸢连连摇头:“不,不必了,不必麻烦,这样就好。”话说一半,池鸢才悟出后半句是流光君故意在逗她玩,心下微微气恼,便重重回捏了一下流光君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