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生永梦哽住半天:“那你喜欢他什么?”
“长相……还有性格?”她歪头回忆,“第一次见的时候他对我笑得很好看,然后……我就有点喜欢他了。”
“性格的话,那家伙就是很自信,自信到有点不要脸……”
宝生永梦断章取义:“你喜欢不要脸的?”
森原一想也没想骂回去:“你才不要脸呢……”
宝生永梦:“……”
嗯……他是认还是不认?
似乎是酒的后劲上来了,森原一的目光开始迷蒙,扶着额头频频闭眼。
见她这副不太清醒的样子,宝生永梦酝酿了会儿:“那我呢?”
她闻声看过来:“嗯?”
“在你认识我的时间里,你有没有一点、哪怕就一个瞬间,喜欢过我?”
迎着他忐忑又期待的目光,她慢吞吞道:“你又想套我话。”
“啊……”宝生永梦有些抓狂地重重叹了口气,很难不感到挫败,“你连你喜欢过的人都能聊,为什么不能聊我呢?”
她沉静地盯了他片刻。
“……因为不确定。”
“我能说出来的事,可能就是不在乎了,因为没觉得有什么,所以告诉你也无所谓。”森原一的语气很平静,若不是添了几分清醒时没有的轻柔,压根不像是喝醉了。
“但有些话,太矫情……不能说,不想说,不知道怎么说……”
“不过说到底你不就是想多了解我一点吗?我给你这个机会。”她干脆地拍了下手,给自己倒了杯酒,缓缓道出一段惊人的真相。
“其实我,不姓森原……森原是神川皇室的姓。”
“森原氏的血统一脉相承,具有自然系异能中稀有的木系天赋,几百年来他们也正是靠着这个优势自立为皇的。但后来他们的天赋一代不如一代,皇室在神川的地位也大不如前。”
“我吧……天生具有木和风的双系天赋,在襁褓时期被皇室买走,就这样一无所知地当了很多年的皇室公主,后来又因为木系能力出众做了神川第七任司命,专门负责救人……”
她说到这顿了顿,像是在回忆。
“原本姓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我的名字确实是一。”
“周围人都告诉我说,这个‘一’是第一的意思,寄托了父母对我的期许,希望我做什么都是第一……我也是这么相信着,立誓要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突破到第四阶的木系异能者。”
“但后来我偶然才知道,我不是皇室的人,我和他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皇室始终瞒着我这件事,一是怕我脱离控制,二是怕我反过来对他们不利。他们费尽心思培养我,让我养成要强上进的性格,也是因为我变强对巩固他们的地位有用。”
森原一说着说着竟是微微笑了。
“我那个亲生母亲,一开始就没打算养我……父亲呢,压根不知道是谁。所以‘一’这个名字,也就是图方便,和序号差不多。”
“姓不是我的,名没有意义,大概就是这样……”她喝下一口酒顿了顿,见他眼神闪烁不语,风轻云淡道,“你也不用太惊讶,以上所有事情,连我本人,都是直到21岁才知道的。”
她语调平平,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从容。
“实话说当时挺崩溃的,不知道一腔情绪该怎么宣泄。”
“我如果去恨我那个名义上的母亲,她生下我没多久就死了,难道我要去恨一个死人吗?我如果去恨皇室,这二十年来又实实在在是被他们栽培出来的,我学到的所有知识,构建出的所有三观,都是他们教的。”
“所以到最后……好像只能恨自己了,恨自己愚蠢无知地活了21年,像个笑话……”
“不过我和皇室也扯平了,因为他们很早就在打我这条命的主意,恩情负尽,我和他们断绝了关系,自立门户,势不两立。”
森原一仰头干了那瓶酒,深吸了口气继续说:“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在檀黎斗想揭露你有游戏病的时候出手打断……我那个时候说是因为惺惺相惜对吧?”
“但换句话说,因为我也被谎言蒙蔽了很多年,因为我知道有些真相有多残忍,因为我有过穷途末路的时刻……”
“所以那时候,我不想让你无路可退,你明白了么……”
“……”
宝生永梦明没明白森原一不确定,但她很确定他眼眶红了,那双总是明亮的眼睛上蒙上了层水雾,有点好看。
“你……”她在醉意中不明所以地靠近去看,“眼睛出汗了?”
接受的信息量太大,森原一口中平淡讲出的曾经仿佛化成实质沉重地压在他心上。宝生永梦难受的紧,他如愿以偿了解到对方过去的冰山一角,却越看她越想落泪,但又觉得不大合适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
“一……也可以是唯一的意思。”他终于在长久的沉默后说出第一句话。
无论如何,他希望她别因为这个名字厌弃她自己。
“是世间仅有,独一无二的意思……”他红着眼圈,紧紧盯着她一字一顿,态度认真到偏执的程度。
酒劲上头,森原一眼前开始有些模糊,但还是对他笑了笑:“你怎么说的跟表白一样?”
“对,”宝生永梦眼眶又是一热,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几近哽咽,他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
也终于明白,当初她拒绝他的时候说的话。
别只喜欢她好的一面,要见过她的痛苦、不堪、狼狈,还喜欢她的所有。
“我喜欢你……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吗?”他忍着泪笑。
“对啊,我早就知道……”森原一说,“你也真是厉害,绕了一圈又绕到这个话题……”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身子一歪向一旁栽去,他忙站起来迎上去,她的头正撞在他胸口,像是一头撞进了他心里。
于是泪夺眶而出,滴落在她的发丝上。
宝生永梦垂下眸搂紧身前昏睡过去的人,脑子里突然就想起来一件事。
去年圣诞节那天治好了周平的游戏病后,看着他们母子相拥的温馨场景,森原一的神色始终无波无澜,甚至称得上是冷漠。
他当时还奇怪她为什么状态不太对,所以是因为这个吗……因为没得到过母爱、不,准确地说是没感受过家人的爱……
他和自己父亲的过去都不愿意回首再提,可森原一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把伤疤揭给他看。
如果她是情绪激动无比委屈地说出来,或许他都不会这么替她难过,可偏偏她太平静了,而且还是在醉酒之下这么平静。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事实她早已在漫长的时光里自己慢慢消化接受了。而其造成的创伤,要么是真的已经愈合,要么就是痛到麻木所以不在乎了——
以至于再提起来,像是事不关己一样。
他能懂她,因为他也是这样。
泪流的越来越凶时,宝生永梦闭着眼在她的发丝上落下一个长而久的吻。
……
森原一,你这一路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