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无睡意,回了自己房间,点着烛,静静地坐到天明。
待听到外面众人的动静,他才去敲了范希仪的门。
范希仪打着哈欠推开门,见他眼下乌青:“你昨夜没睡?殿下怎样了?”
他幽魂一般走进桌旁坐下,双手撑头:“殿下睡了,我睡不着。”
范希仪也坐下揉揉他头:“好啦,知错就改嘛,以后别带殿下喝酒就行。”
“不是这个,是殿下,她嫁我根本就不开心,我也配不上她。”
范希仪认同地点点头:“你是配不上殿下。”见弟弟的头更低了,她话锋一转,“但这只是一时的,若你勤学苦练,假以时日,还是勉强可以的。”
“再说了,或许殿下并不喜欢文武双全的。”想想军中一些同僚,范希仪并不认为武艺好的人就能成为一个好丈夫。
“阿姐,难道你不喜欢优秀的男子吗?”
“怎么说呢?武艺只是一方面。女子择夫,并不靠武艺过日子。”
范希诚不信:“军中比你能打的男人可不多。”
“可我仍是女子,我与男人只争武艺与军功。”
范希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你们女子更看重什么?”
“这么说吧,刘将军和他手下的傅校尉,你觉得若是二人都未成婚,谁会更受欢迎?”
范希诚想了想:“刘将军吧,他官职高,为人也忠义豪爽。傅校尉我不太了解,他话少得很,也少听大家提起他。”
“可刘将军此人成婚前便经常眠花宿柳,私生子都有好几个,成婚后更是肆无忌惮,小妾通房大概有十几位,外面还有数不清的相好。”
“傅校尉虽不善言辞,但他自幼定亲的未婚妻生了病要退亲,他却坚持婚约,成婚后对夫人更是体贴,闲时不与人吃酒,多是回家陪伴夫人。”
范希诚一时之间竟然呆愣住:“我、我不曾听说过这些,你如何得知?”
范希仪:“我是女子,自然是和其他将士的夫人闲聊得知。”
“阿姐,我有些明白了。只是,殿下似乎并不需要我陪她,我只会让她感到厌烦。”
“傻子,殿下要是烦你,怎会邀你饮酒?她或许没有多喜欢你,但绝对不烦你。”
“那我要怎么做呢?”
桓允舟提了食盒进来,他径自走过范希诚,把食盒放在范希仪面前:“洛娘,昨天没吃到的那家羊肉汤,我去排了队。”
范希仪摇头感叹:“你一日是有二十四个时辰吗?昨晚大家都睡得那么晚,你还有精力去排队。”
他又把食盒里的东西都拿出来,里面是两碗羊肉汤,还有几个胡饼。他先把一碗羊肉汤推给范希仪,又拿起一个胡饼细细掰碎,盛在碗里递给她。
这时他才像刚看到范希诚似的:“阿石也在?”
“桓大哥,我一直都在。”范希诚觉得桓允舟变了,他以前在阿姐面前好像没有这么殷勤。
范希仪喝了一口汤:“真鲜。平渡,你去排队是对的,好久没喝上这么鲜的羊肉汤了”
她又拍拍范希诚的肩:“人心都是肉长的。天长日久,殿下又岂会感受不到你的心意?这才多久,你就灰心丧气。需知皇家女婿可不是好做的!”
“你对殿下,要既敬又爱。要继续悉心陪伴她,唯她马首是瞻,还要勤学苦练,坚持上进。你如今虽然年轻,但色衰而爱弛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唯有习得真本事,才能让殿下对你刮目相看。”
范希诚到底年轻,消沉只是一时的,又被阿姐这一通鼓励,立即又恢复了斗志。
“阿姐,你说得对!我不能气馁,我一定会让殿下刮目相看的,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殿下嫁到灵州不是来吃苦的!我会是这天下最配得上她的人!”
——
天气愈发冷了,尽管马车里燃着炭盆,手里也拿着精巧的手炉,李清壁的脚还是透心的凉。
其实仆固艾依给她准备的马车足够大,若是在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再塞上几个汤婆子,舒舒服服地躺着,她不会那么难熬。仆固艾依也劝过她躺着歇息。
但别人都不曾像她这般娇气,甚至范希仪他们都还在外面骑马,她不想让自己显得格外娇弱。
天黑了,凛冽的风带来李清壁在长安从未见过的巨大的雪花,直往人脸上撞,生疼生疼的,糊得人眼睛也睁不开。她本想下车透透气的心思也歇了。
队伍在路边寻了块空地,用石头起了灶,煮了热热的肉汤,烤了胡饼,这便是今天的晚餐。
已经在庆州修整过,为了加快速度,晚上如果不是顺路,便不住驿站。
范希诚把食盒提来马车里:“阿九姐姐,快趁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