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长叹一口气,准备乖乖睡觉,却突然听到她说:“阿石,怎么了?”
他酝酿好情绪,语气带着恰好的委屈:“没什么,就是有点冷。”
屋内烧了地龙,李清壁甚至觉得有点热,想拉开床帐。她坐起身,撩开床帐的一个角,探出身子看向他那边:“怎会冷?”
清澈的少年音这次带着十足的委屈:“窗户缝漏风。”
范希诚睡的小榻确实在窗户边上。
李清壁想了想:“明天叫人把厢房收拾一间,你总是睡小榻上也确实不好。”
范希诚急忙解释:“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什么?”
范希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无辜,一本正经地开始胡编乱造:“那样别人都知道我们不是真正的夫妻了。在灵州,男子若是婚后被自己的妻子赶出房间,是很丢脸的事。我年后就要去军中,我不想让军营中那么多人都笑我。”
“但你一直睡小榻上会很冷,冬日里窗户缝透风在所难免。”
他期期艾艾试探:“阿九姐姐,如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我想。”
李清壁还以为他想搬到床上,警惕道:“什么?”
不料范希诚小声道:“我想在床旁边打个地铺。”怕灵安拒绝,他还补充道,“那边离窗户远,还有屏风可以挡点风。”
“地上硬,要不你还是搬去厢房。我让人通传下去,这件事绝不会传出这个院子,不会对你的名声有损。”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就算不传出去,院子里的人也会私底下笑话我。”他小声嘟囔。
见李清壁还是没什么反应,他心一横,继续加码:“我还是继续睡小榻吧,我冻不坏的,没关系。灵州的冬天也不过还有三个月而已,这么点儿风罢了,我早习惯了。”
李清壁垂眸,想了想,终究心软:“那你过来吧。”
他飞速起身,点上油灯,从柜子里又翻出一床褥子,连着自己小塌上的一床褥子也一起铺在灵安床边的地上:“你别担心,我垫两床褥子就不会硬了。”
见她没有反驳,他又飞快地拿了小塌上的被子枕头,轻轻吹灭灯,在地上躺好:“快睡吧,阿九姐姐,明日要守岁,今晚要多睡一会儿。”
他不会强迫李清壁做她不想做的事,但若是李清壁给了他好脸,他一向是会顺杆爬的。他阿耶早就告诉过他,什么面子啊,在媳妇那里都是虚的。
他现在是逐渐明白,这些确实是虚的,只有身边的人是实实在在的。
范希诚心里可得意着呢。地上硬,小塌上冷,灵安想让他搬去厢房,还不是想让他睡得舒舒服服的。
她也开始待他好了,这大概就是因为她心里开始有他了,只不过女子矜持,需要他这个男子主动些。他向来是最会主动的,这于他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看来叔母说得是有道理的。
不似他父母婚前便有情,何云与桓相远婚前从未见过,婚后又因桓相远在灵州从军,夫妻一直分隔两地,没有孩子。
何云在老家不仅要操持家务,还要忍着家里婆母妯娌对她无子的讥讽,一度过不下去想要和离。
幸好后面桓相远立了功升职,在灵州置了宅子将她接过来。二人方知从前对彼此都有诸多误会,逐渐解开心结坦诚以待。
他幼时犯了错,不敢回家时总是躲到桓家。何云从不因他是孩子便觉得他不懂事,会细细与他讲明这些道理。他从那时便知道,家人之间,坦诚是第一重要的。
还有一点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夫妻之间,分居总是容易离心的。只有日日在眼前,日久天长地处着,他再小心讨好,说不准就让她看顺眼了。
——
夜里睡不着的何止范希诚一人,蔡思衡和蔡微雨围着火炉发呆,都郁闷得不得了。他今日又一次输给了桓允溪,那个才十二岁,矮他一个头的小女孩。
昨日输一次,他还可以骗自己说是一时疏漏让她钻了空子,但今日,他向来的自信被击得粉碎。
他拨弄着炭盆:“妹妹,你说她怎么会那么厉害?力气也太大了,我的袖子都被撕掉了。”
蔡微雨兴致也不高,叹气道:“她阿耶和阿兄都是将军,她厉害是自然的。他们都是在战场上搏杀的人,肯定比我们武师傅厉害得多。”
“我就说在长安学不到东西,我不回长安,我要在这里学武。”
蔡微雨摇摇头:“阿耶阿娘不会同意的。”
“那就趁着我们还在灵州,多学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