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一会儿吧,我陪着你。”
范希诚乖乖趴好,握紧她的手合上眼,须臾间就睡熟了。
李清壁知道,这是累极了才会如此快就入睡,她用另一只手将范希诚的被角掖好。这才有时间好好看看他。
大半年未见,战场辛苦,他黑了不少,也瘦了很多。但他的眉眼间似乎成熟了不少,多了几分坚毅。
他们第一次见面距离现在,竟然也有一年多了。那时的李清壁不会知道,就是面前的这个半大孩子,如今也可以扰乱她的心绪了。
她刚刚没有注意,他大约应该也长高了吧。
——
江南越州,齐王府。
齐王妃程荻在焦急等待着,等待着来自遥远北方的好消息。
李怀卧床已经两个月,早在七八月时,她就提议过去信长安,请圣人同意李清壁来探望。可李怀虽然待她极温柔,在这件事上却异常坚持,不许她这样做。
直到十月,李怀病得起不来身,她担心不已,顾不得李怀不同意。最终决定直接上折子给圣人。
程荻从前在兴元府素有才名,可那只是兴元府。在遇见李怀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拥有这样的人生。
她是县令的女儿,从前父亲只想着让她嫁个同是县官的家庭便已足够。谁会想到,她嫁了皇家,这位王爷丈夫还待她如此温柔。
但大约她不得上天宠爱,所以总要夺走她的幸福,成婚不久,李怀的病就越来越厉害。
王府的管家来报,说大门口来了人。
程荻先是一喜,但很快反应过来就算圣人同意让李清壁来越州,从灵州过来有几千里,不会这么快。
她心里叹了口气,让管家带人进来。
——
战事已歇,大雪漫天。范希仪伤还没好全,只能坐马车。路坑坑洼洼的不好走,队伍行进得很慢。
已经是腊月二十九的晚上,他们紧赶慢赶找到了一处靠近水源又避风的好地方。这样的天,露宿在外难熬,只能尽量让自己舒适些。
和大家一起围着火堆用了饭,范希仪便回了自己的营帐。时间不算太晚,她睡不着,回程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她又找了一本新的话本出来看。
这是桓允舟在路过上一个镇子时给她新买的,内容不算新颖,不过打发时间也够了。
营帐的帘子上映出一个高大的人影,同时传来桓允舟唤她的声音。
她合上书:“进来吧。”
桓允舟提了一桶水,大步进来:“洛娘,刚烧了些热水,还很烫,可以晾一会儿再用”
临时的营帐内没有椅子,范希仪翻了翻,丢给他一件斗篷:“将就垫着坐吧。”她坐在木板临时搭成的小床上,姿态闲适,“这么点事儿,你还亲自跑一趟,也不嫌累。”
自从她为桓允舟挡箭受伤之后,桓允舟就愧疚不已,在她面前是愈发小心谨慎。
她既然为他挡了这一箭,心里自然是没有怪他的意思。未免他误会自己内心不满受伤,范希仪待他的态度比起之前的刻意回避好上了许多。
“明天得在路上过年了。”
范希仪:“又不是第一次,习惯啦。但营中肯定有人想家,明晚扎营之后得安抚一下。”
“我都安排好了。”桓允舟面露怀念,“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外过年还是那次去剿匪,你刚入军营那年。”
范希仪微微仰头,也开始回忆往昔:“是,六年前了。其实那次我可想我阿娘了。除夕那天晚上我阿耶只顾着和别人喝酒,也不管我。我一个人在营帐里闷闷不乐,你带了烤羊腿给我,但我非得吃兔子肉。”
桓允舟坐在临时叠起来的垫子上,和她面朝同一个方向,面露怀念:“然后我们大晚上满山找兔子,在山里烤了吃,回去的路上误打误撞抓了探子。”
明明那时候,洛娘和他关系挺不错的。至少是可以一起出去玩一起喝酒说说心里话的关系。
可他为了拉近关系引导立下的一门假婚事,反而将洛娘推得更远了。
虽说最近洛娘待他比之前好了许多,但他明白,那是她不想他误会。
他当然知道洛娘不会因受伤而埋怨他,只是终究还是因为她待自己更亲近而欢喜,并没有说明。
他猛地站起身,面朝范希仪:“洛娘,我们能不能不要那桩假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