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阳的反应恰恰说明,他不认识郁离,起码他不认识作为大理寺少卿的郁离。
若邱阳是个聪明人,做了不法之事,与朝廷官员打交道,不说警惕郁离,起码也应该对他这个监察之人有所探查提前防备。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知无觉,全然陌生。所以,天蚌教的那笔赃款他有牵涉其中吗?
几天前,郁离刚审理完一桩五品官员贪赃受贿的案子。因为牵扯的人较多,所以他在结案后,又忽然想起,想再过一遍案件的证据和卷宗。
这一看不要紧,却让他在其中一个帐本里,发现一笔来源不明的赃款。赃款不多,但来历却很可疑。卷宗里这个罪官自白,他受贿除了在他刻意暗示下从属主动献上金银之外,就是间接地通过各种门路联系到他手底下的人然后求他办事。
这笔赃款数额并不大,在帐本上写的是来历是来自一个秀才,想要走他的门路求得一小小官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花钱买官,并不罕见。
但等他又翻阅当地官员名单时,却没有看到这个秀才的名字。哪怕是九品小官,也应该登记在册。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受贿的人,拿了钱却没有办事,这倒也常见。
但当他后来翻找犯人名单时,却发现这个秀才在案件审理期就在狱中自尽了。既然他没有当上官,那就并没有多大的罪,偏偏就自尽了。卷宗上标注他是畏罪自尽,可连那个罪名最大的人都没舍得自尽,他怎么就死了?
所以顺着这条线索,郁离去调查了这个秀才的身世背景。打听到,他家境不怎么样,只有一个病重的母亲,本来靠高昂的药续着命,可在秀才进了狱中后,就因为没钱买药过世了。
试问这样的人怎么会出钱买官?又怎么会在家中有病重母亲的情况下畏罪自尽?郁离觉得一切都很可疑。
所以他百般调查,终于在最后,探查到这个贫穷的秀才是在去过当地天蚌教的教坛许愿后,家里才慢慢好起来,也有钱买贵重的药材为他母亲治病。
天蚌教爱行善举,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可郁离却没法忽视,天蚌教在秀才这短暂人生中发挥的作用。
所以他今日才在天蚌教在京中的教坛开放第一日来此调查,来这里上香许愿的官员家眷并不少,这在郁离的预期中,毕竟有着灵验的名声,无论信或不信都会想前来一试。
但看邱阳的样子,妥帖得体有余,是个能妥善应对官员家眷的,却又不像熟识官场,会与朝廷命官暗中来往的人。
那会不会是他手底下的人出了问题?郁离暗暗想着。
“我们要走了,你呢?你还要在这呆着吗?”贝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走?贝珠看着确实一副呆不住的样子,不是说海里的贝类蚌类都是懒懒的,几十年也不动弹几下吗?郁离对她爱玩的性子又有了新的认识。
“我正好也又是要离开。贝珠,你们在京城里是住在哪?我送你们过去吧,我的马车就在山脚下。”
贝珠虽然说走,可显然也是一副不知道往哪走的样子。“邱阳,我们住哪啊?你找好客栈了吗?”
贝珠作为妖精自然是不用什么住处的,出去玩,玩到哪就在哪施个法圈个地就地睡下。听说邱阳是有固定的住处,不过他们不会常在一个地方呆着,贝珠偶尔和他一起去帮人完成愿望的时候,就会在当地的客栈住下。
所以这次来京城,贝珠也理所当然的觉得住客栈。
邱阳刚要开口,却立刻被打断。
“住客栈多不方便,京城里这么多隐士大能存在,万一碰上哪个,你岂不是很危险。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有一处隐秘的宅子,还没住过,不过家具摆设一应俱全,只是院子有点小。不过周围有山水荷塘,也很安全。”
郁离说这话时,只注视着贝珠,眼底浮现出一抹担忧。
邱阳立刻就想反驳,他来京城之前,就买好了宅子。当然不会让贝珠去住客栈,可这个郁离非要抢话,硬生生地把他的话截住。
贝珠一听荷塘眼睛就亮了,更不给邱阳说话的机会,接着就拉郁离的袖子问道:“真的吗?我想去看看,离这里远不远,需要我用法术带你过去吗?”
郁离笑着任她牵住衣袖,安抚她道:“放心,不远,坐我的马车很快就到。只是......”欲言又止,他脸上浮现犹豫之色,往邱阳的方向瞥了一眼。
“需不需要得到邱兄的同意,你再跟我去呀?”
贝珠此刻满脑子都是山水荷塘,京城风景,立刻就答道:“他是我的属下,我又不用听他的,我们走吧!”
至此,邱阳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毕竟贝珠都说了,不需要听他的。
郁离走之前,似笑非笑地看了邱阳一眼。
邱阳疑心是自己看错了,因为下一秒他再看时,发现郁离还是那副和煦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