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林一茶有篇很有名的俳句,他写“信浓的雪,从心头落下”,表达了他彼时困苦的心情。不过我印象更深的是那句他在同样的心境下所写的,“许是好吃的雪花”,因为我觉得“好吃”这个形容很有趣。
而且每当雪花在行人的帽子上跳舞的时候,长辈们总会乐此不疲地提起来一桩旧事。
据说我的口欲期比一般的小朋友要长上许多,长到好几岁时,我依然是那种见到什么都想用嘴巴探索一下的状态。这是什么,咬一口,啊呜!大口啊呜!
“那次下了一场好大的雪,我们一个没注意,你就跑到了院子里……”大人们这样讲,说他们发现我的时候,我手里抓了把雪,看起来准备大快朵颐,好在最后没能成功。
这件事讲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至于为什么我没能得逞,大人们倒是没多说,我猜大概是他们阻止了我。
唔,看来我年纪轻轻就懂得附庸风雅了——煮雪烹茶的返璞归真版是直接吃雪。
可能是由于经常被念叨,时间长了,我对雪花的情感也变得特殊起来,以至于六棱角的雪花装饰在我家随处可见,甚至我的卧室里还挂着一幅很大的拼图,是不会融化的雪。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某天我再看那幅拼图时,发现它居然缺了一小片,而且少的恰好是一片有点大的雪花的第六角。
我的好友奈绪说,大约是我弄丢了,毕竟那幅拼图足足有1000片,丢上一片很正常的。
……可是我会把残缺的拼图放进相框裱起来吗?总感觉怪怪的。
“那就是有幽灵啦,幽灵!在你拼好之后把它顺走了呗。”奈绪随口说了一句,然后就因为来人而转移了注意力,“啊,是高桥君,好久不见,辛苦你组织这场聚会……”
假期的第三天,我被迫和亲爱的被炉分别,因为一场西中的同学聚会。其实我不太想去,但奈绪说除了毕业后去了东京的优子,班里的同学基本都来了,我多少应该给负责组织的高桥一个面子。
诶,优子也去了东京吗?真好,要不大家就当我也去了东京不在家吧——这样的借口没能实现。
都怪奈绪使出了杀手锏,她说如果我去,就请我吃我最喜欢的肉丸子火锅。
我说好吧,看在火锅的面子上。
很快我就知道为什么奈绪坚持让我过来了,因为那位在我这里面子还不如火锅的高桥同学,居然对我表白了!
该说不说,高桥不愧是优等生,说起话来也文采斐然,言语间的真挚非常令人感动。
于是我心怀感动地拒绝了他。
“抱歉,高桥同学,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2.
看得出来,高桥非常沮丧,但他说他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我感觉他说这话只是在给自己挽尊,说不定他下一句话会说他在玩大冒险——当然,我不会揭穿就是了,毕竟我拒绝他的理由是现场编出来的,目的也是帮忙挽尊。
但我确实有个问题想问他。
如果像高桥在表白时说的那样,他早在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就喜欢我,为什么他直到高中一年级时才跟我表白呢?他早干嘛去了?
高桥沉默了半晌说,因为他知道,那时候的他一定会被拒绝。
……可是恕我直言,从结果来看,现在和之前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吧?是什么给了他一种“如今的我会答应他”的错觉?
“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就是突然感觉……有戏。”高桥进行了一句听起来相当苍白的辩解,然后问我,“抱歉,我这话可能稍微有点失礼,但我真的很想知道……”
“你喜欢的那个人,他真的存在吗?”
喂喂,既然觉得失礼,那就不要说出来啊,非要我说我是因为不喜欢他才拒绝他的吗?我忍不住皱眉。
高桥看起来欲言又止,他说他问过柴崎(奈绪),她并没有发现我有什么关系要好的异性……所以他才怀疑这个人究竟是否存在。
不要误会,他没别的意思,他只是想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
“……”
可恶,奈绪这家伙!我在心底给她记了笔账,然后看向高桥,笑眯眯地说道:“高桥同学难道没看到我专门在身旁留了空位,还带了双份的零食吗?”
高桥满脸错愕:“你、你的意思是?”
我松了口气,太好了,幸好我有备无患,把他给唬住啦!
“我的意思是,只有我能看到他。”我一脸深沉地说道。
真相就是,我不喜欢活人,所以他不是输了,而是条件不满足,over!
“……”
3.
高桥败退后,我已经没有了回卡拉OK包厢的兴致,尽管我很擅长唱歌。
可能是因为一直在纠结拼图的事情,我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这才专门躲出来透气,根本没想到高桥会跟过来……事已至此,还是提前回家好了,正好去外面进行一下光合作用。
什么,太阳已经落山了?嗯嗯,那就是需要进行呼吸作用——难不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