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与梨愔毕竟男女有别,不能刻意引她怀疑,借病疾为由,是最好的方法。
今日责罚了木淮,想来她便再不敢多事,打扰他的计划。
他倒要好好看看,这背后之人,究竟是如何仿制出了他这落晚香。
千尘收了思绪起身,推门离开了。
·
日头已沉了,此时却有人敲门,梨愔问了句,却没人应。
猜不到来人,她疑惑地走过去,打开门,表情瞬间僵了下。
千尘!
“主人……您……您怎么来了?”
她慌张后退,让开门,迎人进来。
然后,僵直站在一边,攥着衣边的布料,面色复杂的盯着地板。
果然还是很尴尬。
毕竟发生了那种事。
无论是觉得为了一点小事打扰了他而过意不去,还是想起在他面前的极端失态,哪一点,都让她完全不好意思直面千尘,与他对视。
“听子祺说你好了许多,来看看你。”千尘走进来,来到屋内矮桌前坐下,又回头看了眼还僵在原地的梨愔,轻轻笑了下,说,“不关门?”
“哦。”
想着许是他有什么话要说,不欲旁人听了去,梨愔立刻快速应了声,关上门,又站回原地继续尴尬。
千尘望着她,笑着拧起眉,又问:“不给我倒杯水?”
“哦哦!”
只顾着胡思乱想,基础的礼节都忘了,如此实在是不够沉稳可靠。
梨愔不禁在心里嫌弃了句自己。
她又走过去,来到千尘对面桌前坐下,拿起杯盏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
“坐近些。”他又吩咐了句。
梨愔跟着挪了位子,来到他旁侧坐下,却不敢靠太近。
“病好了却不来复诊,可不是对自己身体负责任的做法。”他朝她伸出手,如此责怪了句。
梨愔垂下头,将手伸过去,摊开放在桌上,他果然紧接着垂手落在她腕上。
千尘看上去,似乎没有将先前的事放在心上,至少,不如她这么尴尬在意,能正常见面,正常说话,正常的,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这么一来,便显得她这几日的刻意躲避,太过了些。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当时还以为自己要死了,才做出那种事,对不起……”
“只是求生的本能所驱使,你也并未做什么过分的事,不必放在心上。你体内的毒虽无法完全根除,但我已有了抑制的法子,你不会死,至少,在我还活着的时候,能一直保你性命无虞。所以今后,你不用再时时害怕了。”他收回手,安慰了句。
“嗯,谢谢。”
“对我不必如此客气。”他说着,视线又向下,落在她腹部,问,“还疼吗?”
“已好多了。”梨愔说着,抬眼却触及到千尘冰冷的脸和蹙起的眉头,“……不如前几日严重,但还会疼。”她如实说。
比如现在,就在隐隐作痛,但能忍受。
“我给你行几针,很快就不疼了。再开上一副药调理调理,过些时日就会好了。”他说。
准确捕捉到关键词,梨愔猛地一惊,瞪大眼睛惊慌地望着千尘。
千尘说完,又拿出针摊开放在桌上。
瞧见银针,梨愔立刻条件反射般颤抖着缓慢后退。
“怕吗?”千尘看到,问了句,语气平淡。
梨愔身子一僵,咬着牙摇头否认:“不怕!”
此时,她的大脑是完全清醒的,不像上次那样晕沉。
只是因为一个噩梦就如此害怕,千尘问起她都不好意思将这个理由说出口,她抓紧自己的身躯,强行逼着自己冷静,试图抑制恐慌。
她嘴挺硬,但身子还是忍不住的颤抖,回答的声音也在颤抖。
千尘笑了声,解释说:“这是能快速缓解你疼痛的法子。”
“嗯!我知道的!我不怕!”她盯着那银针,咬牙切齿。
千尘笑着将放在身侧的纸包提起来,打开放在桌上。
梨愔才注意到,他来时还带了东西。
千尘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盈着笑意,柔声哄着:“别怕,不疼的。待行过针,给你梨枣糖糕吃。”
熟悉的甜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看上去,似乎还冒着热气。
梨愔惊讶地望着千尘,恐惧竟一时消减了些。
这是他为了她,来之前特意刚去买来的么?
关于前两日去向千尘求助时的具体情形,她记得零零散散,但这梨枣糖糕却记得清晰。
他那时也是如此哄她。
尝过的香甜滋味被大脑迅速捡起来回忆着,一点一点压过那些恐慌。
“嗯!”虽然还是怕,但她这次点头答应,是心甘情愿。
她的手也同样非常自觉的朝糖糕伸了过去,行至中途被千尘按下。
“要先行针。”他态度严格。
“哦。”梨愔缩回手。
千尘点燃烛台,从中取出两枚银针掠过火,一边消毒,一边又重复着柔声哄着:“这两针是帮你散寒化瘀,疏通气血,别怕,不疼。”
“嗯……”
梨愔咬咬牙,满怀一副赴死之态,颤抖着主动再朝千尘靠近了些。
很害怕,无论怎么劝说自己,也还是很害怕。
可为了千尘,也为了梨枣糖糕!
她可以承受得住这份害怕,一定可以!
·
“怎么样?”
片刻后,千尘温柔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梨愔缓慢睁开眼睛。
银针已刺入穴道,实话说,确实没有难捱的感觉。
但她的心理阴影太重,总觉得不舒服。
“别乱动,要留针一刻才有作用。”千尘按住她的身子,待梨愔点头答应保证,才松开她,起身去洗过手,又重新坐回来。
梨愔缓慢挪着,重新躺着枕靠在千尘膝上。
一是因行针要放松身躯,不能碰到几处穴位。二是私心。
她对千尘,总是会过分依赖。虽然内心明白一切仍得依靠自己,但这种时刻,若有正当理由,还是会忍不住明目张胆的靠近。
千尘也未推开她,反而调整位置让她能靠的更舒服些。
许多细节上,他总是细心又温柔,一点也不像平日里那个遥远又冰冷的宸阁主人。
正胡思乱想着,唇边忽然碰上一点温热,软糯的触觉带着甜味,渗进嘴里。
是他拿起一块糖糕喂给她。
“张嘴。”他说着,哄孩子一样的语气。
脸颊有些烫,她垂下眼帘不与他对视,却很快咬着吃完了一整块。
千尘又拿起一块,还要喂她。
“我,我不是小孩子。我已十五了。”梨愔稍稍躲开了些,抱怨着,要伸手去接过来。
又被按住。
“是怕你动起来会碰到针。现在不疼,可若是乱动,我可不保证还会不疼。”千尘说。
他还真是!完美的抓住了她的弱点!
梨愔立刻收回动作重新躺好。
其实没有不喜欢,只是觉得这举动太过亲昵,若是坦然接受恐不太好,才那么说了句。
但他已如此说了,她便不再纠结,也任他继续喂了。
甜香氤氲,掠夺她所有的感官,带着她溺入温柔的深潭里,放弃抵抗,只顾着沉沦。
尽管知道,再甜也总会有尽的时候。这样的时刻,也只会是存于特定时刻的短暂美梦,一刻之后,便会梦醒,一切也恢复如常。人是不能靠着别人的怜悯过活的。
但也是如此,这样短暂的甜蜜才格外珍贵。
在清醒之前,只片刻沉溺,也是能被允许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