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很快,千尘如此握着牵着她走了大概数十步,便松了手。
梨愔也快速轻轻放开,一副毫不眷恋的模样,可仍是不敢抬头直视他,生怕暴露眼底未藏好的心绪。
千尘未在意她的这些小动作,只开口说道:“你近来身体愈发结实了,除却病发时,脉搏也是平稳有力,俨然已是个正常的健壮的少年了。”
“多谢主人这两年辅以各种名贵的药物,帮我养好了身子。”梨愔迅速接着话,感激道。
千尘却不以为意,只道:“你该谢谢子祺,更该谢谢你自己。你说的不错,药物从来都只是辅佐,你这两年间跟着子祺习武,能坚持下来,无一日松懈,才是身体转好的根本原因。”
“但这一切,都是主人赐予我的,若没有主人,梨愔不会有这样能活下来的机会。”梨愔恳切道。
这是事实,她也的确如此认为。
千尘没应声,却忽然停下了步子。
梨愔也连忙跟着停下,小心抬眼,望向他,注意着他的神情。
千尘将新买的那只白狐面具拿在手里,停下似乎是为了能仔细的打量此物。
他反复瞧着那面具,像是觉得仍有些单调,又极其随意的抬眼四下里扫望过周围的小摊,极其随意的走到其中一家前,挑了串束玉的穗子,坠在一侧做装饰。
摆弄好这些后,他又敲了敲,这次终于露出了极其满意的笑容,才将面具递给梨愔,而后,完完全全转了话题,笑着说:“白狐聪慧通透,很像你。”
但这其实,是梨愔一开始就直接抛弃的选项。
不是不喜欢,只是,它更像是精巧的玩具,精致好看,但不实用。
且不说隐藏身份的遮掩效果,只要随随便便被砍上一道,这面具立刻就废了,再不能用第二次。不像简单款式的纯黑,如不是一击砍碎,便还能多用几次,多承担几次伤害。
但她也只是如此想了想,便立刻郑重收下。
只要是他送的东西,她都会收下。
“多谢主人。”她接过面具,便要戴上。
千尘却按住了她的手。
“今日又不出任务,着急戴什么?许久未见你,让我多看看这张脸,免得日后混于市井之中,我却认不出了。”
梨愔微垂下眼眸,心中一时躁动,却也只很快应下声,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布袋,将它仔细装好收拢。
千尘看着,又像是叹息,道:“如此花容色,却总是将自己缩在面具背后,属实可惜。”
梨愔心中微动,却摇摇头。
“不可惜。”她说,“师父说,那些藏于林深处,或是大漠之中的鲜花,常常不能被人瞧见它的美好,但它能在某处安静的,鲜活的盛开着,这本身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即便不能被人瞧见,也无法掩盖它本身的美好。”
“子祺所言,的确在理。”千尘说过,又看着梨愔道,“几年过去,你也更是沉稳了。”
“多谢主人夸赞。”她说。
对她来说,杀手该是如此,且这两年日日与危险相伴,她其余的情绪已被磨平消散,或是全被她亲手埋藏在石封之下,已不可触碰了。
毕竟一切情绪在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包括,爱慕。
虽是如此说,可这一路上,梨愔一次都没有挪过视线,与千尘对视过,只安静的攥着那装着白狐面具的布袋,低着头。
千尘蹙了下眉,没有接话。
两人已来到长街尾,子祺正立于河边柳树下等待,回头看到了他们,立刻迎上来。
千尘不知又看中了什么,顾自加快步伐,朝一侧走了过去。
子祺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走到梨愔身边,问:“买好了?”
“嗯……”梨愔略有犹豫。
“怎么?”子祺问。
她还未回答,千尘已去而复返,手里还握了串糖葫芦。
他打断两人对话,将手中糖葫芦递到梨愔面前,温柔笑着说:“你这些日子的成绩,我都已听人汇报过了,做的不错,这是奖赏。”
“多谢主人。”
梨愔应声接过,不待他继续说,拿着糖葫芦主动远离两人,来到湖边靠着垂柳坐下,而后缓慢咬着手中的酸甜,不去打扰他们。
她猜,这串糖葫芦不止是奖赏,他们应也是有事要谈。
梨愔主动离开后,气氛却略有沉寂。
子祺望着千尘的脸色,轻声唤了句:“主人……”
千尘却似乎没有要说事的意思,只偏转视线,看着梨愔。
子祺见他不开口,也跟着望过去,感慨着说了句:“当初那个柔弱的小姑娘已越来越厉害了。”
千尘眼里的光一瞬沉下来,语气不明:“的确。面具戴的越来越久,刀舞的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不会向人撒娇了。”
“撒娇?”子祺诧异。
千尘轻笑一声,似是怀念旧事:“她从前还会对糖葫芦动心,现在却不会了。”
子祺猜测着他的心思,说:“但她还是很喜欢梨枣糖糕,每次路过有兴福阁的城,总会排队去买。”
这是实话。
小姑娘对梨枣糖糕的喜欢很是专一。
千尘闻言,心情似是好了许多。
“若是连这也不喜欢,以后她再不肯吃太苦的药,或是怕了行针,岂不是哄不了了?”
“主人……您……?”子祺有些惊讶开口。
千尘打断他的思绪,说起正题:“我来此,是有个新的任务。”
听到任务,子祺立刻严肃起来:“主人请吩咐。”
“这个任务,雇主指名,要她去做。”千尘停顿片刻,说,“也只要她一人去。”
子祺愣了下,不由自主再度望向梨愔:“这两年来,她还未单独执行过任务。”
“她跟你学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看看成果了。”千尘说。
“是。”子祺收回视线,道。
“三日后巳时,云州城中青云楼,我与雇主等你们过来。”
千尘吩咐过,又看向梨愔,眸光停顿片刻,漠然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