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因为你一心想要要南下,他们才会犯这样的错吗?”说这一句的诸葛承还特意提高了声量,“你要是不想南下,嗣儿根本就不会来虎牢关,小豆子和他压根都见不上面。而嗣儿对我下判断的那份情报最后还不是到了你手里,你不也认可了他的判断吗?”
“我可不知道虎牢关的守将其实是姓诸葛!”
“你要是知道了你还会来虎牢关吗?”
正因为拓跋珪和诸葛承互相知根知底,也知道对方对一件事会采取的应对,如果拓跋珪早知是诸葛承镇守虎牢关,他会当那里根本就没有可以让人通行的道路,然后想尽办法从别的地方绕过去。
但尽管笃定拓跋珪会绕路,诸葛承却并不能因此净空整个虎牢关。墨家守城虽强,那些守城的军械却不好随意移动,于是那样的话,不但诸葛承自己会一直白白地被耽误在虎牢关,还会连带着将一部分汉人的兵力和资源一起,被牵制在此处动弹不得。所以诸葛承才会从一离开北面后,就制定了这个隐姓埋名的计划,并在最后于此地等到了南下的拓跋珪。
“好吧,你是对的,那么这一局,我儿子骗了你儿子,你又骗了我——”
拓跋珪无奈地看着诸葛承,又想起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时的对话,而诸葛承想的显然也是一样的,因为他顺势接了他们当初说过的那一句。
“一来一回,姑且……算是平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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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不明白。”拓跋嗣知道拓跋珪的惊讶和诸葛承的镇定总应该有理由,但虎牢关里只剩五百人是他反复确认过的事实,“就算将军您姓的是诸葛,就算您和我父皇是旧识,但这和虎牢关的安危又有什么关系?您刚刚不也说了,我们都清楚这里真的是座空城。”
拓跋嗣说完后,毛小豆也有点紧张地看着他爹,毕竟他从小担心他爹的行为决策已经习惯了。就算他现在明白他爹远比他想象的要有城府,能这样保持镇静必有对策,却多少还是有点担心。
“因为这里的鬼谷秘传不止你们两个。”诸葛承并没有开口解释,反而是拓跋珪在回答孩子们的疑惑,“我从小教你的本领,你现在应该也知道都是来自鬼谷的兵家;至于阿承,他是墨家秘传,当世钜子,所以他守一座雄关不必需要真人。”
“墨家,机关术?”
拓跋嗣虽然提了个问句,但至此也算是死了个明白。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一个身份的隐瞒能让情报的对错差别巨大,让普通人来守虎牢关,用五百人对上十五万那是万万没有活路的,但让墨家的钜子来,五百真人和一大堆军械机关的话,那胜负可就难说了。
“所以德衍在安康时,一轮投石能砸穿对面的城墙,也是因为来自墨家的家传吗?”
知道了真相的拓跋嗣如今倒退回去,还是可以从一些蛛丝马迹里想通一些细节。比如毛小豆曾经说过他爹算学天下第一,比如他在诸葛承书房里看见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算稿,又比如毛小豆那时能熟练地画完卫王那把巨弓的草图。
“那倒不能算,那只是军械司的基本手段而已,连墨家的门都不算摸到,我既然要隐姓埋名,又怎么可能教小豆子墨家的真本事。”
诸葛承从怀中取出一个木质的物件摆在手心,拓跋嗣和毛小豆都认得那是日常摆在将军书房里的一个小物件。有时它会被诸葛承拿来当镇纸用,有时又会滚落在某个角落里,他们俩替诸葛承整理书房时,都不止一次地帮他从各个犄角旮旯把这玩意捡起来放回他的书案上。
但这一次,这个从来不起眼的小物件当着拓跋嗣和毛小豆的面,有了不一样的变化。他们眼看着它像活过来那样,从顶上弹出一截像是脑袋一样的东西,然后团起的底座四散开来变成了八条细腿,它们顶起中间的躯体空出足够的空间,让那个脑袋一样的部分又顺势收回到了躯体前面。只是眨个眼的功夫,那个镇纸就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一只巴掌大的木质蜘蛛就这样出现在了诸葛承的手掌之上。
随后木蜘蛛重新蜷起那些腿,做了个蓄力之后一个弹跳,它从诸葛承的手掌上跳到了拓跋嗣的身上,并沿着他的身体一路攀爬到了头顶。尽管内心明知那是只木头做的机关,但异物临身的奇怪感觉还是让拓跋嗣本能地一抖,好险才忍住了开杀气领域将这只蜘蛛直接弄死的冲动。
至此,继毛小豆的律令术之后,拓跋嗣又见识到了一种汉人中让他难以理解的名门传承。他将手掌伸到头顶旁,那只木蜘蛛顺势爬到了他的手掌上,而拓跋嗣将它托到自己眼前仔细观察着。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你来汉人的地界见识见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