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顾自地又简单说了几句,才发现身旁的陆洋阳已经罕见地沉默许久,安静得不像他的作风。
直到被怼了怼胳膊肘,陆洋阳才撂下写作业的笔,轻轻“嗯?”了声。
“怎么每回我一提到陶早,你就跟嘴巴被胶黏上了似的。”江昱然淡淡瞥了眼他。
陆洋阳重新埋首于作业本中,只是否认:“我哪有,你英语作业写完了?小心灭绝师太明天开火车抽查。”
“还没,我先把物理写了吧。”
“啧,你别太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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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岚最近的天气古怪无常,明明早上还是晴空万里的艳阳天,到了放学这会儿又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潮湿空气接触肌肤激起细小鸡皮疙瘩。晨星的校门口满是结束一天疲惫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回家的学生,当然也有一些选择在学校自习的没有出来,不少商贩都抓住流量在学校这片摆起小摊。
江昱然默默将耳机塞入耳中,隔绝了周围噪音,他背后的书包随着脚步轻轻颠起,高一的学习任务还算轻松,他早在学校里就见缝插针完成了大部分作业。
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贴着路边行驶,最终停在江昱然身旁。
“江昱然。”
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他脚步一顿,循着声源转头确认。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张冷艳的漂亮脸蛋,波斯猫似的深邃眼睛正定定凝着他,像盛了一汪清泉。陶早眉梢轻挑,几乎是命令的语气,没什么情绪地干脆利落道:“上车。”
周遭景物走马灯似的倒退。
陶早从书包里翻出一本蓝色笔记本,递给他:“谢谢你的物理笔记,受益匪浅。”
“客气了。”江昱然答得简单,将笔记重新塞回包里装好。
司机从前车镜望了眼后座情况,不禁被逗笑,明明是家里世交的两个孩子,怎么相处互动起来这么官方刻意。
“对了,”陶早划着手机漫不经心地提起,“我爸让你周末来我家吃饭。”
江昱然怔了瞬,思索片刻:“是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有,可能就是想见见你吧。”
“那我就不上门打扰了,这么多年承蒙陶叔叔照顾够麻烦你们了,我周末还有其他事情,帮我跟叔叔道声谢。”
“嗯。”
车内又重新陷入安静。
陶早将脑袋靠在左侧车窗,困意微微袭来,她缓慢眨了几下眼睛,看向窗外。
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蹬着自行车掠过公交车牌,又因为红灯被迫停住,陆洋阳叼着袋香蕉牛奶,将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蒙在头上挡雨,造型奇特。许是又觉得有些冷了,他呲牙摩挲了几下手臂,又重新将校服老实穿了回去。
雨滴沿着他的下颌线滑落进校服衬衫,他不甚在意地握紧车把手,还不忘热情洋溢地跟路过的同学打招呼,眼睛弯成一道好看的月牙,衬得卧蚕格外明显。
天色又暗了些,所有色彩都融化在水淋淋的嫩绿之中,细雨蒙住车窗玻璃,在路灯映射下透着些不黄不红的光彩,留下蜿蜒纹路。
绿灯亮起。
陶早没有移开视线,却静静嘱咐司机。
“张叔,开慢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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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沈羡瑶回家的步伐都要比以往沉重些,她将门悄悄拉开一条细缝,却正好和从厨房出来的沈如晴撞了个正着。
“下晚自习了?”她弯弯眼睛问道。
沈羡瑶眼神不自然地别开,轻轻应了声。
“妈,我都说了我吃过晚饭了,不用再特意给我做。”
沈如晴又给她盛了一碗米饭:“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总是好的,等这个月的工资发下来妈再给你去市场买两斤肉,改良下伙食。”
她没说话,在餐桌前慢吞吞地坐下。
“我听说你们月考成绩出来了?今天家长群里还有人问来着。”
沈羡瑶捏着筷子的手骤然一紧,罕见地保持沉默。
沈如晴眼角带着些笑意,向她看来:“考了多少呀?”
“800多,班级第九。”她下意识挑好的说,头埋得更低了些,不敢去看沈如晴的表情。
“班里第九?”沈如晴迟疑了一瞬,“年级呢?”
“...六十八。”她轻轻说。
沈如晴的笑容猛地僵在脸上,表情小心翼翼的,声音试探:“考试的时候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
沈羡瑶突然有那么一点点想哭,她比任何人都要希望自己是考试那天出了什么状况,身体不舒服甚至是忘了涂答题卡,但是并没有,她清楚自己发挥出了正常水平甚至比平时答得还要好一些。
沈如晴也不说话了。
尴尬的沉默荡漾在狭小的客厅,筷子搅动的声音突兀而刺耳。她终是率先受不了这个氛围,狼狈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客厅传来响动,沈如晴在几平方的空间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拖拖地,一会儿擦擦桌子,一会儿扶着椅子发呆。她没有责骂沈羡瑶,只是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自言自语,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没关系啊瑶瑶,转学第一次考试嘛,晨星跟普华一中肯定不一样,下次再努力就行了。”
“你哪个科目是薄弱项自己要清楚的呀,诶,我听你刘姨说多吃点鱼能促进大脑活跃,明天妈就给你炖两条。”
“是不是咱没有补课的事啊,我估摸着就差在这上面了,我们财力资源什么的拼不过人家的呀,不行,妈再给你找找门路。”
沈如晴声音透着焦虑,在紧闭的房门前停下:“瑶瑶你放心,妈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把你供出来。”
房间里传来细微而克制的啜泣声,沈羡瑶静静翻了个身,眼泪濡湿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