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繁音一愣,低头喝了一口茶水,缓缓开口:“宁家待我有养育之恩,劳烦夫人挂心。”
谢清灵感觉到宁繁音的抗拒,便知自己唐突:“是我糊涂了,凝烟选的夫婿定是不错的。”
宁繁音不再答话,心中反复咀嚼着自己想问的话,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夫人,我自幼丧母,如今对母亲的记忆也大多模糊,能麻烦夫人多讲些我母亲的事给我听吗?”
谢清灵听闻此话,先是一愣,旋即连连点头,回道:“好好好,只是怕我说多惹你伤心”
“夫人,请讲吧”宁繁音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案桌上,轻声道。
周继驰与宁修齐去了偏殿,两人大眼瞪小眼,但谁又不理谁。
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宁修齐也没等到宁繁音出来,憋不住气开口道:“周夫人此前认识繁音吗?”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我本不认识,你带着你妹妹上门探哪门子病?”周继驰等的也不耐烦,一边提心吊胆的担心宁繁音把自己做的那些小动作全都说了,一边又担心母亲脑门一热立马就要定下来这门亲事。
两边都不放心,周小公子现在正是郁闷的时候。
“周三公子,我与繁音本意是上门向你道歉,若不是你为难在先,我们也不必如此。”宁修齐也憋屈,说话间忍不住带了怒气。
“你这是道歉?”周继驰哪能听不出来宁修齐的怒气,立马就像一只要战斗的公鸡。
宁修齐本想再辩驳几句,又想起宁弘济的叮嘱,吞下了要说的话。
周继驰此刻心里也没底,正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这宁繁音守不守信用,想到这,周继驰又摸了摸揣在胸口的悔婚书,安慰自己道:反正按了指印,天王老子来了,这婚也得退。
宁繁音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照,一出门,阳光亮的刺眼,宁繁音抬手遮了一下,脑袋里回想着自己刚刚谢清灵与自己说的话,仿佛从阴暗潮湿的地方掀开了第一扇门,模模糊糊,隐隐约约的看见了远处的亮点。
“繁音,周夫人同你说了什么?”宁修齐见到宁繁音立马就问道,转而又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些鲁莽,“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为难你。”
“周夫人是个好人,只是同我说了很多话,叫我以后过来多走动走动。”
周继驰也凑过来听,不信:“真的?”
宁繁音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回道:“真的,夫人说,她名下没有女儿,对我一见如故,所以想同我多说两句话。”
这是周继驰第一次看见宁繁音笑,此前大多都是低着头隐忍不发,或者是被吓到瑟瑟发抖,低眉顺眼,让人看不清到底在想什么,偶尔周继驰看向宁繁音的眼底,看到就是平静,死水一样的平静。
但是此刻,第一次透过宁繁音的眼睛看到了宁繁音的情绪,由心里滋生出来的情绪。
周继驰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是笼统的觉得应该是悲伤的,毕竟沈家的事情自己也多有了解,背负着这样巨大变故的人就应该是悲伤的。
周继驰晃了神,心底的一根弦像是被人莫名其妙地拨了一下。
宁修齐朝着厅堂里面看了看,想来宁繁音初到京都哪能与豪门深宅的夫人有什么交情,尽管疑虑重重,但也不便追问:“时间不早了,父亲还等着我们回去。”
不等宁繁音回话,周继驰抢先截断了话:“等等!”
周继驰按下心中纷杂的情绪,被毛权扶着走到宁繁音身边,压低声音道:“我母亲真同你说这些?”
宁繁音垂着头没有答话,周继驰急了,抬高了些声音:“你是不是全都说出去了?”
“没有。”宁繁音看见不远处宁修齐疑狐的眼神,心里莫名有些酸涩,面对周继驰这般步步紧逼,肯定的说道:“既然已经签字画押,周公子放心。”
周继驰松了一口气,不放心地嘱咐道:“你以后少来周府,别来碍眼。”
回去的马车依旧摇摇晃晃,宁修齐几番打探宁繁音都糊弄了回去,宁修齐见宁繁音不愿说,也不再追问,只草草嘱咐道:“周家能在如今坐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必然深不可测,周夫人此番示好不知有什么目的,你莫要趟浑水。”
宁繁音知道宁修齐是为自己好,也不便多辩解,只好点点头。
马车穿过长街,宁繁音掀开竹帘,看见京都里的显赫府邸,脑袋里谢清灵的话冒出来。
当年,沈家与谢家相交甚好,沈老将军在分乱中依仗谢家挣得了几分军功,后追随圣上,几番出生入死,才有了将军之名,后来应召镇守辽州,被西凉偷袭,战死沙场。
沈老将军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到京都的时候,正值年关,当今圣上痛哭流涕,整个皇宫都为沈老将军挂上了白灯,从前热闹非凡的年关一下子寂静无声,大雪连下了三天三夜,整个京都都沉静在悲伤之中。
沈延玉当时还算年少,头上系着粗布白条,抬着父亲的棺椁,穿过人群,在那些哭喊悲戚中,没落下一滴眼泪。
谢清灵说:沈老将军从小未受过教养,有了些军职能在圣上面前说话的时候,觉得在文人面前抬不起头,那些人三两笔写出的文章,沈老将军读上半天都没有明白。
所以他给沈延玉请了最好的先生,教导他为皇帝效忠,为百姓尽责,沈延玉一直以来也遵循这父亲的教诲,寒窗苦读,一朝登榜,但沈老将军却再也看不见。
没有人知道沈延玉如何扛起了整个沈家,也没有人知道沈延玉弃文从武的艰难,他从沈老将军的手里接过了镇守辽州的大旗,在往后的岁月里,稳定了边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