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皇后出宫了,京中达官贵人齐聚郊外赴宴,虽说为了避免铺张浪费选在了郊外,可这地方却一点都不落破,左侧碧翠成林,金汤御池,中间是一座廊亭,立居水上,廊下柔纱层层,云烟环绕,右侧不远处是一片平阔的马场,连着远处便是猎场。
一大早,宁繁音和宁之遥就早早出发了,自从上次宁繁音在静安公主面前驳了宁之遥的请求,宁之遥好几天都没理宁繁音,连带着对宁修齐也是冷脸一张。
不过今日宁之遥倒是面色缓和了几分,许是要见韩哲的缘故,打扮得花枝招展,头戴玉簪,身着青丝黄衣,脸上娇笑含羞,柔情带媚,当真娇滴滴大小姐一个!
侧脸看去,潘梦兰正闭目养神,脸上也是浓妆艳抹,白面红唇,耳坠红玉,颈带翡翠,黑发难掩白丝,倒是那根金灿灿的簪子藏住了几分苍老。
宁繁音收回了视线,宁修齐今日没来,自上次被小厮匆匆叫回清鸿院后,宁繁音好几日都没有见过他,不过,宁弘济这几日面色却好了几分。
马车停下,三人从马车下来,刚刚站定,不远处一声“宁小姐”引得三人看去。
周继驰额角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还剩一层浅浅的淤青,叫了一声宁繁音,面上已露笑。身后是许久未见的宋承泽,正笑嘻嘻地向着宁繁音挥手。
“母亲特地嘱咐我,让我多照看几位。”周继驰见着潘梦兰,眼睛眯了眯,虚虚拱了拱手。
潘梦兰受宠若惊,奉承道:“怎敢麻烦贵公子,周夫人有心了。”
宋承泽冒了个脑袋,一脸和煦,如沐春风:“不麻烦不麻烦,本就是来玩的嘛。”
可周继驰笑容已收,冷脸道:“不过,我向来是做不来这些照顾人的事,宁夫人也说我是贵公子了,那就有劳夫人包涵。”
此言一出,气氛凝滞住了,潘梦兰的笑僵在脸上:“公子...金贵...”
周继驰点了点头,“确实金贵,不过终究是我母亲邀请,为的是宁三小姐,宁三小姐我还是能照顾一下的。”
潘梦兰瞬间脸色绿了,宁之遥也不敢吭声,只有宁繁音干巴巴地在后面赔笑。
宋承泽左瞧瞧,右瞧瞧,冒出去的脑袋缩了回来,满脸愁云,腹诽道:这是又发生什么了?老天爷!出门明明看了黄历了呀!
“五皇子到!”一个小厮掐着嗓子报信,但见一人气宇轩昂,周身金丝翡翠点缀,贵而不威,明明温润亲和,却叫人只想俯首称臣。
众人行了行礼,五皇子摆手,视线越过人群见着周继驰,语气不亲不疏:“周三,我回京这么多天倒是没见上你一面,你如今进了清鸿院——”
五皇子上下打量一番周继驰,湖蓝色长衣,玄黑色腰带,腰间一根金晃晃的长鞭,比起之前多了些书生意气。
总算是没有之前黑刹刹的阎罗气势了。
“倒是有几分文人的样子了。”五皇子拍了拍周继驰的肩膀,微微靠近,低声说道:“等会马场里见。”
五皇子一走,乌泱泱来了一群人,又乌泱泱走了一群人,终于等到宁家入席了,远远地,隔着屏风,里面什么都瞧不见,说话声也模糊不清。
宁繁音坐在角落里,只能盯着桌子上的糕点发呆,见着一块格外好看的小兔子模样的糕点,白白软软,便塞进了嘴巴。
不错不错,这糕点比京城巷子里的好吃多了,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宁繁音又拿了一块,余光却看见宁之遥频频向着屏风里面窥探,眉宇之间是藏不住的焦躁。
宁繁音道:“姐姐,你不饿吗?”
宁之遥冷冷斜了一眼宁繁音,出言带刺:“你还有心情吃?”
宁繁音吞下了糕点,疑惑道:“什么意思?”
宁之遥冷哼道:“没见着这么多人吗?”
宁繁音点点头:“嗯,我看见了。”
宁之遥抢过宁繁音手上已经却了个耳朵的小兔子,丢在盘子里,咬牙气急:“你真当皇后娘娘是闲的?随随便便叫这么多人过来就是为了吃吃喝喝?”
宁繁音,见着小兔子四分五裂,暗自可惜了一番,继续装傻:“那这糕点不是让人吃的吗?”
宁之遥低声:“你别给我装傻,我也不和你说了,你看见韩公子没有?”
宁繁音努努嘴,抱臂审视宁之遥,这宁之遥对韩哲真是死心塌地。
“姐姐找韩公子做什么?”
宁之遥见宁繁音这般反应,瞬间像是猫被踩到了尾巴,炸了毛:“你这么戒备做什么?!”说罢,意识到失态,眼神偷瞄几下,神色收敛,又不放心地警告道:“小心我把裕浦的事传出去!”
宁繁音耸耸肩,抬手指了指对岸上的马场,隔着云纱,只能瞧见模糊的人影,“可是姐姐,你见不到韩公子。”
这次宁繁音真是说了大实话,这次宴会本就是男子女子分席而坐,男子们在外有猎场,马场,自然逍遥快活,可惜女子只能在屋内,听听曲。等会贵女们入了席看看这些大家闺秀争奇斗艳,不过也算是一种乐趣。
想到此处,对宁之遥的焦躁就有几分了解了,宁家势微,借着周家的光来了此处,虽然皇后娘娘看不上眼,可有些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比如——“斗艳”
宁之遥身为宁家的嫡女于情于理都要表现一下,表现好了,讨不到什么好处,可表现差了,可就折了宁家的脸面。
可眼下宁之遥只想着见韩哲。
宁繁音又抬手指了指隔着屏风的厅堂:“母亲可就在里面。”然后附耳悄悄说道:“还有皇后娘娘。”
宁之遥盯着屏风,里面的光景是半分都瞧不到,眼下又只能等,无奈咬牙道:“我知道了,不用你说。”
话刚说完,一位眉清目秀,英姿飒爽之人向着宁繁音、宁之遥二人直直走来,来人步伐矫健,三两步就到了宁繁音二人面前。只是这人容貌虽佳可面带怒气,出言语气甚是不妙:“你们就是宁家来的?”
被点了名,宁之遥一头雾水,可今日来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宁之遥不敢质询,规规矩矩行礼称是,还未问出这人是谁,便被不耐烦地打断了:“谁是宁繁音?”
躲在宁之遥后面小鹌鹑似的宁繁音噎了一下,猛喝了几口茶水之后,稍稍喘过气,心中却想道: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