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宜坐下,作势就要翻看,“看什么书呢?”
“宜儿!”张福令大骇,下意识冲过去按住了沈相宜不老实的手,在沈相宜一脸不解的表情里,她呵呵一笑,“在看中庸。”
说着,故作镇定地将桌上的蟹壳黄推过去,“这是君子台的点心,快尝尝。”
“半年未尝过,是有些馋了。”
好在沈相宜的注意力很快放到蟹壳黄上,张福令用手背贴了贴泛红的脸颊,略略松了口气。
沈相宜的父亲数次上书拜官而无果,便收起报国志转走致富路,此人官运不济,财运却是亨通,所经布庄花色配纹新奇,得许多贵胄赏识,后来国库亏空严重,他借赀选之道,为自己谋了个散职,也算是了了少年志。
沈相宜是家中独女,不负沈父厚望,年仅十七,走遍了大江南北,家中一半生意都是由她出面。年前,沈相宜随商队到西域造访,经此一遭,估计又带回来许多新奇的花样。
“此次正州一游,可还顺利?”张福令问。
“本小姐出马,自然顺顺当当。我已送了两匹素雅的布料到裁缝铺,过几日乞巧节,你穿着同我去看花灯。”沈相宜拍了拍手的碎渣,忽然凑到张福令面前,笑得不怀好意,“听说,你捡了个野人,形容极佳?”
张福令感谢的话卡在嘴边,她干巴巴一笑,正要推开面前的沈相宜,对方忽然撑起身子。
沈相宜身上的香气还萦绕在鼻前,身影不知所踪。
银杏树下,沈相宜咧嘴笑问:“你就是那个野人?”
少年一身黑衣劲装,墨发高束,京中男子多以额前留发为美,反观他,光洁的额头利索周正,他双手环胸靠在树下,随意慵懒,浑然天成的气质让人不由被他吸引。
嘉鱼不答,越过沈相宜看向僵在书房门前的张福令。
张福令提着裙摆跑下台阶,将一脸花痴相的沈相宜拉过来,“宜儿,你莫要吓着人家。”
沈相宜平生最大爱好,赚钱若为一,美男定为二。
她曾有一个大胆的心愿,将全天下的俊美男子搜罗起来关进自家后院,反正她有的是钱……
沈相宜忙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是是是,吓到小哥了。”
她清了清嗓子,作揖道:“在下沈相宜,不知小哥怎么称呼?”
嘉鱼并没有理会沈相宜,而是看向她旁边的张福令,“王蒙托我来传话,今年水患严重,飞鸿寺主持欲开寺放粮,想从府上借些人手。”
飞鸿寺原是岳高祖昶荣帝生母懿太后修行之所,太后薨殁入陵,高祖思母心切,特请来诸神坐镇,百姓闻风而来,香火鼎盛。
张福令幼时多病,托天家恩德,特许她到飞鸿寺住过一段时间,因此,飞鸿寺主持与张家结下不解之缘。
张福令点点头,道:“王蒙安排就好。”
嘉鱼离开,沈相宜愤愤跺脚,瞪了一眼嘉鱼的背影,“他真没礼貌!”
张福令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只能尴尬一笑,在心中把嘉鱼转着圈骂了个遍。
到底是哪里的教导出了岔子,让他成了现在的样子!
“飞鸿寺?”沈相宜暗暗搓手,“乞巧节咱们也去逛逛啊,听说那里的姻缘签特别准!”
*
后院罩房,嘉鱼来时,小厨房正在热火朝天地煮饭,之前拿馒头逗嘉鱼那几个家丁看到来人,皆是一愣,脊背登时生出一股寒意。
就是他,初来府上时,从不吃自己的饭菜,专门和他们抢,后来他们气不过把他绑了起来。
谁知运气不好,那日拿着馒头泄愤,偏被小姐瞧见,这老狐狸扮可怜装无辜,让他们几个白白挨了板子不说,还给他自己寻了个好去处!
几人看见嘉鱼就来火,又怕他使什么坏阴招,怒问:“你来干什么?!”
“之前是我不懂事,让几位白白受了委屈,我这里有二两银子,想给各位赔个不是。”
嘉鱼态度端正,他从怀里掏出银子双手奉上,几人却如临大敌,“你、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只是想给各位赔个不是。”嘉鱼的语气愈发诚恳,“方才来时听到街头有人卖酒,我不知道几位的喜好,只好将银子送来。”
这几个人人嗜酒如命,听到有酒,眼睛登时亮了起来,但他们依旧不敢接,嘉鱼看出了他们眼底的犹豫不决,直接把银子塞进来他们手里,“诸位再不去,酒可就没了。”
几人对视一眼,把灶膛托付给嘉鱼后,拿着银子跑了出去。
嘉鱼幽幽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将里面的粉末全倒进了锅里,再用勺子搅拌均匀。
这是一味特制的泻药,在体内潜伏五日之久才会显现症状,而五日之后,恰巧是乞巧节。
府上的小厮都生了病,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地去飞鸿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