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鱼指尖勾着转圈的香囊滑入掌心,迈开长腿几步靠向张福令,“回来了。”
“嘉鱼?”张福令露出错愕的神情,大抵是没猜到他会在这里。
嘉鱼的目光在张福令脸上转一圈,随后落在她手里的食盒
是她那个未婚夫送给她的。
“这是什么?”嘉鱼接过张福令手里的食盒,作势就要打开,他故意慢下一拍,见张福令没有阻止的意思,狐疑地看她一眼。
“打开看看,瞧瞧认不认识。”张福令笑道。
嘉鱼挑眉,轻轻推开盖子,只见里面躺着几个遍体通红的……大虫子。
嘉鱼捏起一个举到眼前,“这是王八吗?”
“噗嗤——”张福令掩唇,双眼弯弯如弯月。
“笑什么?”嘉鱼对上“王八”两颗黑黝黝的眼珠,他只在书上看到过王八的样子,背着个壳子,和面前这个……也差不多啊。
只是这个品种的王八,没脖子。
嘉鱼拆开绑着无肠公子的细绳,数十条腿直晃晃垂下,书上的王八,不是只有四条腿吗?
“这是无肠公子。”见嘉鱼险些要怀疑人生,张福令笑着解释道。
“无肠公子?”嘉鱼捏着无肠公子的身子晃了晃,几条长腿被甩得乱飞,他啧一声,道:“长腿怪更贴切。”
长腿怪?张福令双手背去身后,目光在嘉鱼的长腿上划过,点点头表示认同,“是挺长。”
嘉鱼看出张福令的小心思,另一只手屈指,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敲,“师父与我说的腿,是一个物种所出么?”
本是一句平常的对话,可因为张福令看了些话本子,登时察觉出不一样的意味来。
“怎、怎么不一样?!”张福令满脸窘色,她的眼神乱飘居无定所,就是不敢落在嘉鱼脸上。
“一样。”嘉鱼干咳一声,方才还没有意识,但见张福令不自在的神色,他立马猜到,张福令是想歪了。
……因为他也看过那个活色生香的话本子。
“别站在这里吹风了,快点进去,今日要把这些无肠公子都吃了,不然明日就会丢失鲜味儿。”
张福令慌忙岔开话头,嘉鱼任由张福令推着他跨过月洞门。
直到秋色浓稠,方初初染上墨绿的银杏叶,今岁应当是个好年头,白果正挂满树梢。
黄叶撑开伞盖,树下,张福令按着嘉鱼的肩膀坐到石凳上,吩咐婢女去取绣剪。
不多时,婢女拿着绣剪回来,张福令兴高采烈接过,她将一个无肠公子捏在手里,先是拿剪去几条长腿,开壳、去腮、掏黄一气呵成。
嘉鱼摆弄着手里的无肠公子,学着张福令的动作,一把抠开它的外壳。
蟹膏四分五裂,张福令循声望来,捕捉到嘉鱼眼底一闪而过的窘迫,不由弯起眸子,她将装了蟹膏的碗推到嘉鱼面前,“快尝尝。”
“这是能吃的东西?”嘉鱼戒备地看着张福令,后者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不能吃?”
“这是它拉的吧。”嘉鱼嫌弃地推开桌上的碗,不忘哀怨地瞪一眼张福令。
“什么?!”张福令险些从石凳上滑下去。
这……她看着碗中黄澄澄的蟹膏,扶额解释道:“这是螃膏……”
见嘉鱼满脸怀疑,张福令便拿过勺子挖了些放进嘴里,绵密沙糯、味道鲜美,她满足地眯起眼睛,点头赞道:“好吃!”
嘉鱼嫌弃地撇开头,他越这般模样,张福令越想要让他尝尝。
她挖了满满一勺递到嘉鱼面前,在嘉鱼撇头之前,抢先一步将勺子转到另一侧,预想中的碰撞没有出现,嘉鱼稍稍往后撤,轻而易举躲过张福令的计谋。
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因奸计泡汤而略显无措的张福令,轻嗤道:“师父常教我以诚待人,怎的轮到自己时,反而行不顾言了?”
“才没有。”张福令将桌上的碗揽进怀里,“爱吃不吃!”
姑娘鼓起双腮,杏眼暗含怒意,嘉鱼不抿唇,他将自己方才弄烂的无肠公子重新拿到面前,纤长的手指在螃膏周围扒拉几下,随后抬起头,认真地问张福令:“当真不是从它肠子里掏出来的吗?”
“自然不是啊。这是……”张福令本想告诉嘉鱼,这是无肠公子未出世的孩子,但这话,似乎也不怎么妥善,话到嘴边生生压下。
“是什么?”
“是肉啊,你尝尝就知道了。”
嘉鱼接过张福令递来的碗,将信将疑地挖了些送到嘴边。
“怎么样?”见嘉鱼吃下,张福令忙问道。
细腻顺滑,带着微微的甜味,嘉鱼点头,“好吃。”
之后,二人将几个无肠公子搜刮干净,张福令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
嘉鱼将桌上的壳收起来,却觉得嘴唇一阵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