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道:“你巴不得他劝着我不做皇后呢。刚册立了昭仪,便宿到她那里去了。现在她的儿子做了太子,不愁改明儿大臣们保奏她做皇后。她可是个贤德的人,将来你有她做皇后,她不妒忌,随你怎么宠爱妃嫔,不像我。”
元宏见她醋意深重,揽着她笑道:“这几日装得大度,终于装不动了?”又道:“我知道你生怕丢了皇后的位子,是怕我变心。别怕。当初为了立你为皇后,咱们受了多少苦、捱了多少年,我怎会轻易让别人取代你。高氏……高氏如何能跟你比。听话,这次便按高太医的诊断开方抓药,好么?”
月华勉强点一点头。
元宏又召高澈进殿,予他赏赐,命他好生照顾皇后凤体。
高澈道:“启禀陛下,臣观陛下面色苍白,不知是否近来忙于朝政、过于疲惫。”
元宏道:“近来确实常有觉得力不从心。劳你为我也诊一诊罢。”
高澈微微颔首,双手拢于袖中,缓缓向前几步,跪坐在榻前,伸出手,搭上皇帝的手腕,指腹轻轻按下,眉目沉静而专注。
脉象一触,高澈的瞳色微微一暗——气血亏虚,肾脉浮弱,肝火微旺,这样的脉象无须多言,已是显而易见的放纵与操劳并存的后果。身为帝王,日日置身于政务之中,事必躬亲,心力交瘁,但夜御后宫亦未见节制,恐怕早已积损元气,若再不克制,迟早要落下难以痊愈的病根。那是一个夜夜沉溺于温香软玉之中的男人所必然承受的代价,而所谓“温香软玉”,只是一人,那便是——
高澈抬眸看了皇帝一眼,目光微敛,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沉吟片刻,才缓缓道:“启禀陛下,陛下脉象虚浮,肝肾不足,气血不畅,久之恐伤根本。臣斗胆谏言,陛下当节制房/事,静养调息,并辅以温补之方,以安养元气。”
元宏闻言,讶异道:“朕的身体,竟虚弱至此?”
高澈垂首道:“陛下莫惊。此并非不治之症,只需静养。”他语气平缓,极力掩去心中暗涌的情绪。
元宏道:“知道了。你下去拟方罢。”
高澈离去,月华便推元宏道:“你也走罢。”
元宏笑道:“来都来了,夜半三更,撵我走做什么?”
月华道:“没听见太医嘱咐么?让你 ‘节制房事’。你留在这做什么?”
元宏笑道:“好月华,还生我的气呢?开恩允我陪你罢,你才咳了血,我总不放心。”他这话说得亲昵,月华一时恍惚,总觉得像是初次进宫那段日子里他会说的话。
但洛阳的月影殿,不是平城的月影殿。
如今的冯月华,不是从前的冯月华。
现在她眼中的他,也已经不是过去她眼中的那个他。
一旦她对他的用心产生了猜忌,就再也回不去了。
不多时,听得外面云板响。
皇帝问是怎么回事,剧鹏禀报说高昭仪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