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贞颔首。抬头便开始观察卫暄这宽敞豪奢的马车。
卫暄看着她欲言又止,眼神复杂,最终只解释道:“快回府里了。贞娘,多谢。”
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雅贞眉眼弯弯应了声好。
“表哥,我愿意的。”
只要你愿意娶我。
看着面前似是柔弱可欺神态可怜楚楚的雅贞,他沉默许久。
马车摇晃,灯火摇曳。二人一路无言,雅贞静静地躺着,整个马车里只有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
午间回到了卫家,卫家众人已在院里等待许久。
虽然女眷们均知晓崔雅贞为了七郎孤身入山,但当亲眼看见她从卫暄的马车中下来时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心中的情绪。
雅贞看着那一张张神色各异的面庞,心中却莫名畅快。这一张张脸上,有嫉妒、羡慕、不屑、欣赏、喜悦…………从前她大多得到过的只有不屑与可怜,从未得到过他人这样复杂的情绪。
人群中某人鄙夷的眼神压不住。
是卫娇,她神态傲慢,刚想上前说些什么,却被面容和蔼的王夫人拦住,拉至身后。
王夫人相貌端庄大气,看上去和蔼可亲。她关切地慰问了卫暄与雅贞,当众夸赞了雅贞的“重情重义”与卫暄的兄妹情深。雅贞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不想让她与卫暄沾上关系。
雅贞心中不屑,心道:卫家之人,果然一样傲慢。只不过有人写在脸上,有人藏在心里。
待二人进府,王夫人又安排了医师为二人医治。不管她心中怎么想,面上都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
落雁居。
弥桑边为雅贞重新换药,一边抱怨道:“女郎,夜里的深山那样危险,怎么就去了?”她蹙眉,一脸忧心。
“女郎,你不怕黑了吗?”
雅贞端详着胳膊上的伤口,微微愣住,缓缓道:“早就不怕了。”
她想到幼时她确实是怕黑的,只是常常被锁在祠堂抄写经书,早就不怕了。
“女郎,下次不能这样冒险了!还有你孤身引追兵的事情,府中人都知晓了,太危险了!”换完药后,弥桑忧心地来回踱步。
提到那事,雅贞笑了笑,只回答道:“我心中有数。好了弥桑,这几日的课业我不能落下,等会给我备上些针线,我要做个荷包。”
听着雅贞轻飘飘地带过去,似是没听进去,弥桑急地跺了几下脚,心想以后一定要盯紧女郎,怎么能做这样冒险的事情。
在进入山洞前,听见那阵马蹄声时雅贞心中便有了数。
那阵马蹄声有序,沉重与她夜晚初次听见的不大相同,她当时便知晓这队人多半是卫家的人,但她故作不知,上演那出戏。
温婉地笑了笑,她开始着手学习落下的课业。
夜半,雅贞补了大半,她知晓卫家学堂不可能为了她一个远房表姑娘停下的,故她更需努力。揉了揉眼睛,又开始在册子上寻那君子兰的图样,她拿着布料边翻边比对着。
弥桑也在一旁做些针线活,闲聊道:“女郎,你知道吗?李家女郎入宫封美人了。”
雅贞翻册子的手指一顿,恍惚道:“这是怎么回事?”
“也不大清楚,只是听浣衣房的侍女说她为皇上挡了刺客呢!”
“真是……个不寻常的女子。”
说罢,弥桑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怎么了?你觉得入宫不好吗?那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雅贞想起那日听到李彩的话,微微愣神,心道:她做到了。
“不能讲是不好。只是......”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女郎,圣人的宠爱真的能长久吗?”
弥桑与雅贞亲如姐妹,从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想到便问了。
端坐的女郎没能即刻回答,似乎想到了什么,垂下眼眸,玉指摩挲着那册子粗粝的纸张,一粒粒像那晚山上的碎石。
回过神来,她答非所问。
淡淡地笑道:“不会的。”她知晓李彩要的从来不是圣人的宠爱。转而打趣,“我们弥桑这诗句用的好啊。”
弥桑低头羞涩一笑,“女郎,婢不会但能学啊。”
*
卫暄几日不在,桌案上便堆了许多政务,休整过后他一一进行处理。
木樾通报后主动进门请罪,“郎君,那日是属下没拦住崔娘子的。”
卫暄手中的狼毫甚至未有停下,淡声道:“那便去领罚吧。”
此事,木橦冲进来跪下请罪道:“郎君,属下也有罪。”
卫暄终于掀起眼皮,冷声道:“未经通报进入书房,领罚。”
木橦吃瘪,又想说什么,被木樾一个眼神制止。
待二人走后,许久,卫暄从怀中拿出那用来传递信息的鸣镝端详片刻。
他知晓木橦的欲言又止,但不在意。
真情还是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