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桑泫然欲泣,又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崔雅贞先一步打断。
她上前一步,握住弥桑的双手,对上其含泪的眼眸,命令道:“弥桑,听话,信我快走。”
说罢,又轻轻推了弥桑一把。
“听话快走。”
方才信里赵弘与她讲了形势的危急,叛军即将入京,叫她一人前去别院,会有人接应她。而叛军若要进京抓人,第一抓得就是像她这般有些身份的人,而下人反而不会看的那样紧。
待院中只剩凋零的枯木,崔雅贞快速地摘下头上的金冠玉钗,来不及换下身上的婚服,就提着衣摆从院后的小门跑出。
京城街上冷寂无声,只有刺骨的寒风,许多屋中早已楼去人空,唯余走不掉的老人与童子。
凋敝,曾经繁华的京中竟能如此寥落。
她朝天上看去,今日的确算个良辰吉日,虽在寒冬却并没有下雪。天空湛蓝,上面浮着的云朵如同一个个岛屿。接近傍晚,云边映上姜黄的火光如同用金丝线镶了边。
路上无人,崔雅贞提着厚重的嫁衣跑得极快,她知晓叛军就要来了,若是被他们捉住,她便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与其忍受羞辱,她不若当场自刎。
破釜沉舟,她的步子迈得愈发大了,此刻她只庆幸往日自己为了学马,体力好了许多。
此刻这华美厚重的嫁衣,反倒成了她的累赘。
快到了,快到了,就快到了。
她望向远处,知晓不远处就是那处别院,那里就会有人接应她。
一刹那,似有感应,她转身看向曾经繁华奢靡的京城,现在只剩寥落,一抬头发觉方才还算窃蓝的天空顷刻间就被大片的浮云所覆盖。
而云泛着黄丹色,似被火烧。
她的呼吸愈发急促,胸口又闷又疼,迈着似是灌了铅的腿,一步也不敢停歇。
拖着身子,向近在咫尺的别院奔去。
就在她以为马上可以逃脱之时,猛然听见身后的马蹄声。
‘嗒嗒嗒!’
如同死亡的鼓点。
寒风灌入喉中嗓子疼得发涩,崔雅贞顿感眼眶发酸,仍是一步也不敢停歇。
只要……只要……她就不会停下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似乎宣告着她的命运。
不能停,也不敢停。
心跳漏了一拍,她踩到裙摆,重重地摔在地上。
尘土飞扬。
终于,那滴泪落了下来,鼻腔之中一阵酸意袭来,她认命般的掰开了手镯,随时准备着自我了结。
这一次她是真心实意,不似上回在山中的假意。
怪异的是,身后倏然没了声。
莫非那些人不是往她这里来的。
希冀再生,她卧在地上缓缓转过身去。
一抬眼,就瞧见身后不远处的一队人。
破灭。
在劫难逃。
她无声地将手镯藏在身后,而马上的那群人见她没有想要再逃的意思,不疾不徐地上前。
寒风入喉如同插入一把薄刃,崔雅贞猛烈地咳嗽,发白的小脸变得涨红,。
终于,她可以瞧见马背上那人的真容。
只见那人利索地勒住马,马儿抬首嘶鸣,周围尘土飞扬。
四目相对,
她说不出一个字。
而他瞧着她,扯起嘴角,温和的笑意之中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
他在马背之上俯视着她,神情似笑非笑,接着轻佻地朝她勾了勾手,
“贞娘,过来。”
睨着她,瞧见她手上的小动作又沉声道:“我赠你手镯,你就是这般用的吗?”
“你的九郎呢?”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一切恍如隔世。
二人再次相见竟在如此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