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说:“动手吧,景元。”
景元拿着武器站起身,在月光错错的房间里转过一圈,皱眉看向对方,随后,他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他方才的经历是一个谎言,对方在最后时刻把自己置于任人宰割的地位,显出他才能做出选择的样子,目的是让他放松警惕,相信那些话和眼前的惨相,而他不想令之如愿。
“别犹豫。你的同伴还置身危险之中。”
景元没有说话。剑锋闪过一道寒光。
月光亮起来,将整个房间笼罩在冷淡的审视中。那人的身躯开始崩溃,碎裂的物质向外扩散,海水似的逼迫他深陷其中。
景元闭上眼睛,感受贴近死亡时的冰冷与窒息。那一刻,他怀着怜悯,开始审视对方口中的话——真心,又偏偏可能成为现实的话,他谨慎地听取存在真实性的语句。
深沉的冷终于将他包围,警惕的神经开始了真正的复苏,疑虑却没有同混沌一同褪去——成功了,只是这样而已?景元睁开双眼,看见一面暗沉无光的镜子正被镜流捏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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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第一个醒的……不错。”镜流淡淡道,坚冰似的目光扫过去,“来瞧瞧这面镜子有什么古怪。”
景元站在原地,谨慎地审视着镜流,仿佛并不打算相信眼前人似的。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她眼中。
镜流一顿:“多疑的小子。”她没有露出赞赏的微笑,而是皱起眉毛,感到了一丝为难。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头白毛是谁家的——她不止一次听自己的朋友带着笑抱怨那家难缠的几人,虽然朋友乐在其中,但她设身处地思考过后,只觉得自己没法应付。
“走出梦境的办法是迎接自己的死亡。有对自己动手的胆力,却不敢再前进一步吗?”镜流说道。
景元果然皱起眉头,却仍旧站在原地。镜流并不知道他内心纷杂的思绪,见他沉住了气,真心感到欣赏的同时更加犯了难。她在梦境中穿越了自己破碎的家园,几次三番被故友蛊惑,很费了些心力才对明白是要对自己下杀手,当下已经很疲惫了。对面这个男孩,却还精神颇足的样子。
这时,辞海醒了过来。他一手按住喘息的胸膛,一手扶着墙向着这边走来,沉重的脚步声沿着漆黑的道路越发近了。
镜流镇定自若,景元却显出一点紧张来。她审视着眼前这个男孩,估计着他应该就是这里年龄最小的云骑军,与此同时,她对男孩的审视渐渐表露出不以为意的态度。
梦境只能窥视主人的内心,以主人视角出发,对于其他人的塑造必然破绽百出——届时,景元只需要对这对朋友试探一二便能得出结论。
“辞海哥!”景元大喊一声,“你总算来了啊!”不知为何,镜流看去,总觉得这孩子浑身上下洋溢着逃出生天的幸福感。
辞海一顿,偏头看向镜流,语气颇困惑:“你吓唬小孩子了?”
镜流说这里没有小孩子。
这时,景元笑了一下,长舒一口气,方才走过来,和辞海一同围在镜流身边观察那面暗沉无光的镜子。圆镜下刻着“问心”二字……是仙舟使用的文字,景元暗暗想,他们有可能回收到仙舟流落在外的奇物,也可能闯入了恶敌的巢穴。
春霆卫中自然没有在行伍途中贪恋颜貌之人,如此布置未免破绽百出,除非对手十分确信,落入陷阱的人对此毫无办法。
景元抚摸无光的镜子,那一刻,有一道熟悉的灵感捕获了他。
“或许,谜底是月光。”他一边说着,一边望向漆黑的外廊。可这颗海洋星球并没有围绕它旋转的小行星,更不提月光了。
镜流露出一个微笑。辞海体会到她的如释重负,也轻松地耸了耸肩。
在整个仙舟联盟名声显赫的罗浮剑首,一手冰剑出神入化,有无罅飞光之名,出剑之时,有月食之相,剑锋有月光附着,有斩断时间的奇效。
“哈、出剑吧。”辞海道。
景元心底涌出一丝激动。这时,他只是一个听着云骑骁卫、罗浮剑首和持明龙尊的故事评书长大的普通男孩。他将目光投向身旁难得露出笑容的女人,他还比她矮很多,但他总觉得将来他们能够并肩而立。可还不等他回过神来,寒光一闪,四周已慢慢泛起苏醒的窸窸窣窣声。
镜流收剑,也不再笑了。仿佛方才闪现的可亲印象只是景元的错觉。
春霆卫重整旗鼓,天艟朝着远方进发,海洋星球被流动的物质吞没。景元皱起眉头,朝着起起伏伏的“海”望去。镜流瞥了一眼,淡淡道:“那是忆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