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不溜秋的地上像归家的野兔一样跑,不可避免,唐良晏撞飞了许多陶罐。
它们叮叮当当的倒在地上,或碰撞或翻滚,唐良晏一概置之不理,反倒觉得这动静令他安心。
直到——
他听到一只陶罐,一只他碰倒的陶罐,骨碌碌滚过他能听出来上面满是灰尘的泥土地面,然后……并不是正常陶罐受摩擦力停止时由大变小冗长的声响,也不是撞上其他陶罐的脆响,它好像是磕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
罐子骨碌的声响卒然止息。
可这里有什么东西能让运动的陶罐发出这种声音?
他猛然停止奔跑,一路向前的手电光亮转了个弯。
随即右边骤亮,光柱直射,唐良晏随意的瞥了一眼过去。却不想,看到的画面让他瞳孔瞬间紧缩,心跳慢半拍狂跳,肾上腺素猛地飙升。
“啊啊啊——!!”
寂静的空间,唐良晏的惨叫显得惊悚无比,他的手一个不稳,电筒当啷掉在地上,身后却迅速亮起两道白光。
一路被黑暗吞噬过来的光线比较微弱,但这是唐良晏受到惊吓后黑暗中唯一的慰藉。光亮随着那边的跑动上下起伏,他如同溺水,吓得呼吸凝固。
“怎么了!唐良晏?!”
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靠近。
唐良晏这才回过了神。
“有怪物……”
他大口吞咽唾液,眸光中流动着疑虑与恐惧,胸腔开始后知后觉的剧烈起伏颤抖。理智告诉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现在应该起身逃跑。但过多的惊吓让他四肢酸软,他竟然连站起身都不敢。
唐良晏蹬着腿奋力往后退了退,眼睛瞪得溜圆,手忙不迭去抓地上不小心掉落的电筒,重新将光芒射到让他心神一惧的地方。
那是一堵墙,向上接着穹顶,向下倚着泥地。墙似一块画布,一只活灵活现的蛇头浮雕卡在正中间。
吐血蛇信子,眼睛像两颗黑曜石,可惜形状不对,不是圆溜溜的样子,狭长还眯着眼,展现出蛇类天性的贪婪和阴毒。
匆匆赶来的霍泽渊两人从背后拍了拍唐良晏的肩膀,后者本就如惊弓之鸟,这一拍差点魂飞魄散。
要是按照往常,唐良晏肯定要和霍泽渊生气,可他如今太过恐惧,竟没来得及同他置气,反倒异于平常的依赖他。
他躲到霍泽渊的身后,用手电照着那条栩栩如生的蛇。声音像是要哭出来:
“这个东西……”
“浮雕而已,这你也害怕?”
唐良晏失魂落魄的脸就露出一丝委屈,转而又变成一副茫然的样子,他陷入回忆,似乎他那时目光随意一瞥,看到的不是这个东西。
他好像看到的是一只真正的蛇!
庞大的三角头颅,阴鸷冷血的眼睛,猩红如血的蛇信……
随即电筒落地,一片漆黑,光再次亮起,真蛇变成了眼前的浮雕。
一切像大梦一场,连后知后觉的自己都分不清到底刚才是他真正看见还是他因为恐惧脑补出来的。
唐良晏呜咽一声捂住了脸。
秦殊拍了拍唐良晏的背,和霍泽渊对视了一眼。
“也不怪他,漆黑的地方陡然看到这东西,换成我我也害怕。”
有人站在他这边了。
唐良晏把抵在霍泽渊后背的额头挪到了秦殊身上。
“秦姐……”
霍泽渊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两个一人一眼,但看唐良晏实在可怜,瞪起的眼睛落了下来,垂下了眼眸,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诚然如秦殊所说,这里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这么个浮雕呢?
他探究的看着这面墙的浮雕,整体并不算十分精美,雕刻的画风粗犷,重神韵轻细节,并且这条蛇的比例还十分的有问题。
蛇头非常大,几乎占据整个墙体的一半。剩余蛇身和一个看不出名堂的东西堆在下半个浮雕中。
秦殊观察了一番,指着那个看不出名堂的东西问道:“看着像个陶罐。”
“看不太清,细节处理的太粗糙了,离得远认不出来。”
“那往前走走看。”
往前走有唐良晏这个麻烦精,霍泽渊牙疼的把他揽了过来,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哄了哄,“祖宗,就是个浮雕,没什么好怕的,咱们不吓了行吗?”
唐良晏执拗的摇了摇头,“别过去,那有蛇。”
霍泽渊偷偷的吻了吻他的发丝,没让任何人发现。
“没有蛇,是蛇的浮雕。”
霍泽渊的话不带任何逼迫的意思,可唐良晏对他了解的透彻,知道他虽然不逼迫自己现在就接受他的话,但摆明也没听进去他说的。
他们一方总有一个人要投降。
唐良晏叹了口气,做了这个认输者。
罢了,蛇就蛇吧,只保佑他刚才看见的真的只是浮雕上的那只蛇。
画布总是因为其上的图画过大,从而给观览者造成“他们离得很近”的错觉。
事实上真的去走,才会发现,望山跑死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