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的血。

卡贝尼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土黄色的血液从身上均匀的弹口喷出，空气中弥漫着浅淡的香气，沈榭靠着墙，小脸刷白，死死地盯着阿文德，又防备又无助。

像要杀死卡贝尔那样弄死这个袖手旁观的目击者，又像只要他随便安慰一下，他就会丢盔弃甲，扑进他怀里哭。

在看到这一幕之前，肯定是后者可能性更大一点。

地上还躺着鲜活的、死状凄惨却又死因不明的尸体，而杀人凶手在旁边惊魂未定，按理来说他也应该打起精神，谨慎对待这位无辜的危险分子，但实在是做不到。

甚至还有点好笑。

阿文德没什么表情，“好大的手笔，怎么弄的？”

沈榭摇摇头，咬紧牙关，眼眶发红，但没有阿文德预料中的眼泪落下。

“我不知道。”沈谢瞳孔地震，看了眼尸体，小声地问：“是……我杀的……？”

阿文德感觉更好笑了。

不然呢？

阿文德大概能猜到怎么回事，估计是之前洛尔给他安的被动防御系统，不然光靠他自己肯定弄不出这么大动静。

他走到洗手台洗手，背对着沈谢，透过镜子边洗边看他。

衣服在刚刚纠缠的过程中被扯得松散，皮肤太过细嫩，手腕和胳膊上有拉扯过后的红痕，眼睛和头发都是湿漉漉的，无害又可怜。

——无论如何，错的肯定不是他。

在某一时刻，就对男性无感的阿文德，都忍不住泛出几分恻隐之心，想帮他收拾犯罪现场。

对阿文德来说，这只是举手之劳，洛尔足够信任他，只要他拿出相对合理的理由，在船上干什么洛尔都不会阻止。

但他为什么要帮？

甩甩手上的水珠，阿文德收回落在镜子上的视线，等下还要去训练室训练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黑猩猩，烦的要死。

在开门前一秒，耳边传来很清晰的啜泣声，类似于小动物的呜咽。

啊，哭了。

不是很意外。

阿文德的手搭在把手上，脚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沈榭努力保持平稳，但还是有些发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帮帮我，我也可以帮你。”

“任何事。”

斩钉截铁的语气。

阿文德这回是真的笑出了声。

很想问问你一个快被主人抛弃的、还没找好下家的小宠物能帮他什么，又怎么有勇气信誓旦旦地说出这种话。

出于为数不多的怜悯心，还是没问出口。

否定他的价值等于抹杀他的希望，放在现在这个场景实在残忍。

算了。

小宠物有机甲方面的天赋，甚至可能比他还厉害，还很耐心，让他去教学生再合适不过，从这个角度来说还算有用。

阿文德默默叹气，转头看他，“尸体装起来放到第三个隔间，地面的血迹不用管，会有人来处理。”

“给你一小时。”阿文德看了眼表，“收拾好后忘记这件事，晚上八点来训练室找我。”

沈谢用那种看到救世主的表情看他，阿文德啧了声，忽略轻飘飘的愉悦感，严肃道：“动起来，快！”

----

“想吃什么？”

“都可以。”

“厨房有个师父特别会做小蛋糕，要不要吃一些？”

“嗯。”

“下次降落的地点在三水星，著名旅游星球，温泉很有名，着陆后我们两个一起去泡温泉，好好休息一下，怎么样？”

“好。”

一大早就让人吃不下饭的场景出现了。

星盗们握着餐具假装吃饭，实际注意力全在洛尔那边。

变天了。

沈榭被暴怒的诺尔拖去星船四楼后，中间有几天洛尔一直没露面，沈榭该吃吃该喝喝，还时不时去训练室指挥那些机甲队的星盗。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沈榭彻底失宠，又不少人露出獠牙，卡贝尔更是放话说沈榭是他的，谁抢谁死。

然后他死了。

大家都老实起来。

在船上做事，脑子不够，智商不够，情商必须够。

不然面对洛尔这种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神经病，死个一百次都算少的。

洛尔没说也没露面，但不能不揣测明白人家心意，这个小宠物和之前的想比要特别一点，在洛尔没有真正把他抛弃之前，没人可以染指。

估计不会等太久。

他们错了。

平时遇见沈榭时不时骚扰两句，还动手动脚的星盗们慌死了。

他妈的，这小东西给洛尔下了什么迷药。

如果说之前洛尔把他当宠物对待，那么现在态度一整个大反转，对沈榭就像对自己的眼珠子，捧着哄着。

说得不好听一点，这不就是舔狗吗。

或许是察觉到餐厅气氛的不对劲，沈榭推开吃了一半的盘子要走，洛尔不出意外立刻跟上。

等二人彻底消失，餐厅挤眉弄眼的星盗们，终于能用语言交流。

“老大怎么回事？想他爸想疯了？找这么个人当替身？”

“可惜了，本来还想着让他和我们小公主作伴，到时候我们玩起来也不会太挤，啧啧，泡汤咯。”

“说这些没用的。”赵一神情严肃地敲敲餐盘，等大家都看向他，继续道：“这几天小东西……不对，老师一直在教我们机甲，他的操作没话说，老大那么理智不可能当舔狗，而且过去他也没当过舔狗。”

“再结合这几天两人的表现、以及今天的观察——”

赵一“铛铛铛”又敲了好几下，郑重道：“真相只有一个！他肯定是看中了小东西的才能，想把人当成技术性人才留在船上！”

一片嘘声。

“你可坐下吧，别在这儿当显眼包了。”

赵一挠挠头，“哦……”

受过沈榭指导的那几个勉强赞同赵一的说法。

在场文盲大部分连模拟仓都没摸过，更别说驾驶机甲了，只要上过手的人，就不会质疑沈榭在这方面出众的能力。

但如果说，他是靠这点让洛尔当舔狗，那实在是离谱。

阿文德在船上这么长时间，为了星盗团的发展鞠躬尽瘁，堪称劳模，都干到大副的位置了，也没见洛尔甜蜜蜜地微笑并往他嘴里喂饭。

洛尔今天的行为给他们都看麻了。

一帮人研究半天也没研究出来洛尔转变的原因，此事只能作罢。

只有一点刻烟吸肺。

——沈榭不是他们能招惹的了。

众人悻悻散去，将一切纳入眼底的阿文德，眸光微暗。

他终于升起几分警惕。

这小东西……或许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

沈榭吃到一半不吃了，带着洛尔回房间以后，冷着脸看他。

洛尔凑过去讨好道：“daddy，别……”

沈榭：“别叫我daddy！”

“好好好，沈榭。”洛尔比沈榭高很多，总是让父亲仰头看他不太好，于是跪坐下来，继续道：“别生气。”

他不知道沈榭为什么生气，总之先道歉就对了。

沈榭抿唇不是很愉悦地盯着他看，洛尔只要被沈榭并不厌恶的注视，就会感到十分愉快。

嘴角实在是压不住，仰着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沈榭。

沈榭酝酿良久，气笑了。

戳戳下他额头，“你可不可以离我远一点。”

“不可以。”洛尔答得飞快，很爽快道：“做不到，看不到d……沈榭超过一分钟心脏就会停跳。”

沈榭微不可查地愣住，像是被口水呛到，脸色有点发红，有些不自然地躲闪洛尔的视线，想到什么后，气势变得冷静，又重新看向他。

洛尔咧着嘴傻笑。

这个阶段的daddy真的好青涩好可爱，还会因为这种鬼话脸红，感觉很好骗的样子。

虽然他所有行为有些许夸大，但的确是真心实意的没有错。

沈榭想说什么的样子。

洛尔安静地等。

又过了几秒，沈榭认真道：“你把我当成你daddy的替身也就算了，但你不要在外面表现出来，之前我们一直是宠物和主人的关系，转变得这么突然，会让人生疑。”

“我没有把你当daddy的替身。”

“那些人这么让你烦恼吗？”洛尔无所谓道：“那就把他们找出来全杀了。”

沈榭用那种看怪物的眼神看他，“全船的人你都要杀？”

洛尔理直气壮：“当然啊。”

沈榭：“……”

短暂的沉默后，长久以来为所欲为的洛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任性或许也是当年沈榭抛弃他的原因，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挽尊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配合你演戏，但是真的没必要。”

看洛尔终于有点理智的样子，沈榭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他们会自动为我的行为找到理由。”

洛尔一边说，一边小心地往沈榭那边挪蹭，仰头看他，乖巧道：“父亲是在担心我吗？怕我当舔狗被他们嘲笑？”

“那又怎么样？”

洛尔试探性地抓住沈榭的脚踝。

“汪。”

沈榭：。

沈榭打开仇恨值面板。

洛尔：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