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稳住身体,抬头要去骂沈念绮:“臭……”
“邢员外家的公子是吗?”
跟班们面面相觑,他们只知道“邢四爷”家来头不小,足以供他每日挥霍无度,目无下尘。富家公子哥听到沈念绮直接点出他父亲在京中的官职,不免谨慎起来。
沈念绮慢悠悠走到他面前,问道:“令尊最近仕途顺利?”
提到他爹,富家公子哥便老鼠见了猫儿一样。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你,你提我爹干嘛!”富家公子哥摇扇子的速度愈来愈快,心下焦急,该不会今日走眼惹错人了?爹说过落阳城里有惹不起的人,但他也没听过有大官的女儿相貌奇丑啊!
“想不到邢员外刚正不阿的名声在外,却养出来公子这样的……”沈念绮放缓音调,颇为明显地将富家公子哥儿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地反复打量了一番,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来。
从来都是他带着轻薄的目光打量女人,哪里有女人骑到他头上来用目光嫌弃他一说!
富家公子哥暴起,挥着扇子要抽沈念绮的脸。
噌——
青莲剑护主,剑锋直逼富家公子哥的命门。
纵使他平日里再骄纵,也知道死到临头得服软的道理。
沈念绮故意挑他先前的话头:“方才公子说道,‘臭’什么来着?”
剑锋又近一寸。
“臭……臭老鼠真不是个东西,扰了姑娘们吃饭的兴致……”
富家公子哥颤颤巍巍,慢慢放下高抬起来的手,想往后撤身远离剑锋。
小素魂可高兴了,见富公子抖得跟筛糠似的,又窜到他身后补了两脚。
富公子本就惊惧,被忽然一踢,顺势真给沈念绮跪了下来。
言柳喝完了一壶百里香,把空酒壶递给店里的老伙计,老伙计颤巍巍接过酒壶,言柳压了压酒壶,眼神特意往沈念绮那边一送,老伙计立刻帮腔道:“我们这里环境没得说,不可能有耗子。”
“怎么说?”沈念绮笑意吟吟,青莲剑意往他眼前徐徐迫近。
富家公子哥咬牙,跪都跪了,再叩两个头也不多。
于是框框磕起头来,说道:“您大人有大量,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请姑娘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
“还愣着干什么,回家取银票来,赔给几位姑娘和店家!”
小厮们得令,一溜烟儿的往门外跑去。油头粉面的跟班也爬着想走,被另一个跟班恶狠狠抓住了腿。
“哪有主子跪了,下人不跪的道理?”言柳把佩刀从身上解下来,往地上一立,要不是知道前因后果,旁人看她的模样,还以为是持官作威作福的恶霸。
愁姬见几个此前耀武扬威的,现如今都虫豸一样跪在地上求饶,心中舒爽。声音娇媚,柔情蜜意地拉着沈念绮落座:“等他们也是闲着,我们继续吃菜啊。”
“桌子都被掀了。”小左明云紧紧攥着沈念绮的衣角,把沈念绮往自己这边扯。
沈念绮抬头往上面的楼座看去,二楼是稍有钱的商贾,三楼是清风雅客,四楼空着,五楼的包厢常是官府政要的聚集地,……思量片刻,她向富家公子哥说道:“邢家少爷,请我们五楼吃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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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过后,银票雪花般地入了库,店伙计容光焕发,连连道谢。
言柳接过赔给她们的银票,清点后塞了一沓给店伙计:“我清账。”
店伙计陪着笑脸:“小的事先已经帮言大人清过了,剩下的数目,本就该是大人们的。”
言柳笑笑,抽出几张银票拍在案上:“还是您上道。记得回头替我跟老李美言几句,让他千万莫要怪我。走了啊,明个儿我再来捧场。”
几人出了和膳楼,沈念绮拦住要回衙门的言柳。
“怎么了?你不是向来不要世俗之物的吗,”言柳把银票揣进怀里,“旁边两位,我看也不需要这东西吧。”
“我镯子里的东西还来。”
沈念绮皱眉,继续说道:“还有,为什么把我们困在……”
“别打岔嘛,先说这银票你是要还不要?”言柳丝毫没有在意沈念绮略凶的语气,又把一小叠银票取出来,拿在手上晃晃。
“我……”沈念绮还没说完,小左明云拉了拉她的衣服。
“我还想吃和膳楼。”小左明云清澈的眼睛眨巴着,一脸渴望。
……行。
回想起她和左明云的初见,沈念绮转头看了眼和膳楼那雕漆金饰的招牌,心里不免觉得熟悉而亲切。
“我要。”
沈念绮改口,伸手去拿言柳手上的银票。
言柳瞟了一眼小素魂,似笑非笑,作势要把银票递给沈念绮,却忽然放手,银票如飘扬的柳絮,或被乘风卷上天空,或被扫至地下。
沈念绮心道不好,拨开飞至面前的银票,急忙要去追踏上房檐而去的言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