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令人为难的——或许也只是沢田纲吉单方面为难的联络笹川了平的任务就这样轻易地达成，沢田纲吉还有些微妙的不真实感。虽说比起他突然需要使用一个兔子布偶作为身体的事实，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不值一提。

机票已经定下，以及寄居者明日才会出发，所以云雀恭弥没有再临时调整行程，这使得他们忽然多出了大半天的空闲时间。情况或许还不能称得上紧迫，但即使如此，沢田纲吉也没法完全放松。云雀恭弥会怎么做呢？立刻去找家宾馆睡觉吗？晚餐过后，他趴在云雀恭弥的口袋里，看着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了十几分钟，然后推开了一家名叫“Embury Bar”的酒吧的门。

云雀恭弥原来还有这种兴致吗？

“那个，云雀桑。”沢田纲吉不由开口想要确认一下。

“嗯？”

“我只是稍微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呃……为什么是这里？”沢田纲吉颇感敬畏地看着一整面墙的酒瓶，“云雀桑你不爱喝酒的吧。”

“哦。”云雀恭弥淡然地点头，“这里是哲推荐的。”

“草壁桑？！”沢田纲吉有些傻眼，“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云雀恭弥简洁地应道。时间还不到六点，酒吧刚开门不久，这个时间点并没有很多人。酒吧里流淌着柔和的古典音乐，内部装潢很好地结合了古典与现代的感觉。云雀恭弥径直走到吧台边，站在吧台里的大约是工作人员的中年男性向他微笑：“下午好，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

要说对酒类的研究，或许沢田纲吉都比云雀恭弥要强。事实上云雀恭弥就没怎么喝过日本酒之外的酒类，酒量也相当一般。他扫了眼那两本厚厚的酒水清单，镇定自若地开口：“请随便给我点什么。”

还不等沢田纲吉吐槽这自由的点单方式，那名调酒师就微笑着应下了要求。“请找个合心意的地方就坐，祝您能在这里获得愉快的体验。”他如此说着，想必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有个性的客人。

因为没有特别的需要，云雀恭弥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他把兔子布偶从口袋里拉扯出来——沢田纲吉在穿上一件新衣服后变得更为臃肿，而且现在还又多了一条短小但蓬松的狮子尾巴。不过他不敢再挑剔，天知道云雀恭弥还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他被放到桌子一侧，被桌上发出柔和的橘红色光芒的小灯挡住，那样即使沢田纲吉无法控制地做出一些动作，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观察了一下暂时没人注意这边，沢田纲吉捡起之前的话题：“我以为云雀桑会直接找个地方休息呢，酒吧这种地方不是很容易发生群聚吗？”

“嗯——”云雀恭弥撑着脸，看向拉起的百叶窗后法兰克福的街景，“如果他们保持安静的话，也不是不能忍受。”

“忍受”？是这样吗？沢田纲吉不由有些无语。说得好像被勉强一样，实际上说不定正对什么感兴趣吧！沢田纲吉看着正无聊地到处打量的云雀恭弥，在心里如此吐槽。

这时候又有人推门进来。两人不由都望过去，只见新出现的顾客白得发光——字面意义上的白得发光。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西服，连头发都是白色的，只有颈间用黑色的丝带系了一个波洛结。沢田纲吉不由低语：“原来除了白兰，也还有那么喜欢白色的人吗？”

云雀恭弥瞧了他一眼，挑起唇角。但那个白色的人走到吧台边坐下时云雀恭弥对他的兴趣就已经丧失殆尽，他又转回去看街景了。

没一会儿调酒师就为他送来了名为“随便”的鸡尾酒——好吧，调酒师的介绍是“The Soyer au Champagne”，似乎是个法语词。听介绍像是加了香槟，还有黑樱桃利口酒之类，不过和云雀恭弥说这些基本等于对牛弹琴。比一般鸡尾酒特别的地方是酒杯里还有一球冰淇淋——至少云雀恭弥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鸡尾酒。应付完调酒师，云雀恭弥瞄了眼兔子布偶，似笑非笑道：“现在知道身体的重要性了吗？”

沢田纲吉无言以对。虽然他并不是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才变成如今这样，但他着实是缺乏反驳的底气。以及确实，他对这种饮料的口感也相当好奇。他看着云雀恭弥抿了口酒，又拿起银匙舀起一点冰淇淋，不由开口：“怎么样？”

“唔……甜甜的。”

指望云雀恭弥给出专业的酒类评语果然还是太不现实，但沢田纲吉能看出云雀恭弥对这款随机的饮品还算满意。随着冰淇淋的缓慢融化，鸡尾酒的口感也会变得浓稠，还真是奇妙。

两人正交流着毫无营养的饮酒体验，忽然沢田纲吉警惕地住了口。云雀恭弥侧头，发现那个白的发光的人正向他们走来。目光交汇时那人露出微笑：“你们好，介意我坐这儿吗？”他用日语说。

“当然介意。”云雀恭弥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酷，不过来人似乎完全没把他的态度当回事，大大咧咧地在他对面坐下：“那还真是抱歉，不过我想你们大概能帮我一个忙。”

“你是谁？”

“阿道夫·K·威兹曼，不过我觉得我是谁并不重要，因为你们并不认识我。”

“那我为什么要帮你？”云雀恭弥毫不客气地问。

“你在和玩偶对话。”威兹曼笑道，“这很难不让人觉得你掌握着什么超自然的力量。”

云雀恭弥眯起眼睛打量他，“你想说什么？”沢田纲吉也有些紧张地看着这名不速之客。一般人哪怕发现独自坐着的云雀恭弥在自言自语，想必也会联想到他在和某人通话，不然也该会怀疑他人格分裂，而不是认为有什么超自然力量。会这么想的人只有两种，其中一种可能是这个人本身掌握着超自然力量。”

“也是啊，我应该先展示一下自己的诚意才行。”威兹曼咳嗽了一声，“总而言之，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