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沢田纲吉后悔就这么了结了寄居者。应该给他发一具身体,给他打十年的工,以观后效。当然沢田纲吉也知道这很不人道,于是只是在秘书通知他需要和完全不熟的人共进晚餐时痛苦地将自己埋进文件堆里。
“我真的,看到他们的脸都会尴尬,这都算是出尔反尔了吧,我希望我今生都不会再遇见他们。”沢田纲吉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他的秘书菲尔·鲁索相当感同身受,他把会面所需的文件放到了办公桌上,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库洛姆小姐已经回到了本部,或许可以让她代您出席。”
“你可真是个鬼才!”沢田纲吉一下坐直了,敬佩地看着自己的秘书,“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良心难道没有感受到痛楚吗?”
“呃……”
“那就是没有了。”沢田纲吉十指交叉,深深地叹气。“不管怎样我都得承认,那家伙的行动力真是可怕。要再拖延几天,恐怕事情都得让他谈成了!”
“抱歉打断您的思路。”菲尔将一本文件放到沢田纲吉面前,“福克纳先生想知道您是否还打算去视察彭格列在英国的产业。”
沢田纲吉愣了一下才想起福克纳先生是谁。沃尔特·福克纳,彭格列在英国的代理人。之前寄居者大约是为了取信云雀恭弥,真的安排了去英国的行程,也真的鸽了——而现在这笔账落到了真正的沢田纲吉身上。
沢田纲吉恨不得以头抢地,他最近是不是也太倒霉了!这就是他不自爱的报应吗!他再也不敢了!
事实上对坐稳了彭格列首领之位的沢田纲吉来说这些事其实都算不上什么,但当它们堆积在一起,以不讲道理的方式向他冲来的时候,保持良好的心态就变得相当困难。沢田纲吉捋了把额发,忧愁地叹气:如果他能分裂成两个,烦恼是会翻倍还是减半呢?
鸽掉,还是不鸽,这是一个问题。虽然沢田纲吉相当满足于彭格列的现状,但如果真能趁此机会扫除积弊,也未尝不能一试。这其实也是沢田纲吉这段时间一直在反思的:他是否真的缺乏必要的进取心。
彭格列并非首领的一言堂,守护者们并不都参与日常事务,但沢田纲吉有自己的决策团队,若没有得到他们的支持,寄居者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地推动多项事务——这或许也正意味着变革是大多数人乐于见到的。
沢田纲吉在云雀恭弥那里曾经看过寄居者的部分项目文件,当他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也有研究过云雀恭弥没有拿到的剩余部分。如同云雀恭弥之前的判断,这些方案总体都是利好彭格列的发展,如果能修改掉不符合沢田纲吉价值观的部分,甚至能直接投入使用。这样的认知令沢田纲吉感到有些矛盾,又或许只是难以释怀。他并不后悔之前的选择,他可以与寄居者和解,但无法原谅。他不是没有设想过与他联手,共同建设更好的彭格列,但这对寄居者来说并不公平。
这就是改变的机会。沢田纲吉下定了决心。但与此同时他又开始头痛:事情是需要人去做的,他自己忙着应付参议员,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去英国。他都如此,他的手下自然更是难以抽身,怎么办,要找守护者吗?英国、英国原本是划分给了云雀恭弥。
沢田纲吉深深地叹气,上个想把云雀恭弥弄去英国的人(虽然某种意义上也是他)不仅没成功还挨了顿打,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正准备答复菲尔再观察看看,内线电话忽然响起。沢田纲吉接起,是他的助理:“Boss,加百罗涅的迪诺先生找您。”
迪诺?沢田纲吉心头涌上一些不好地预感,他定了定神,开口道:“接进来。”
“阿纲!你还好吗?!我听说了你的事但不了解具体情况!我给恭弥打电话他一直拒接!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情竟然传出去了!他明明下令不许将此事外传!沢田纲吉的头顿时又大了两倍:“这个、其实没什么啦,就是、呃,出了一点小小的岔子,现在已经解决了。”
“真的吗?”迪诺的声音透出非常明显的怀疑,“罗马里奥说你把恭弥关进了地底监狱,这又是为什么?!”
可是这根本不是他干的啊!沢田纲吉的心中哀嚎:“不是啊迪诺桑,罗马里奥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彭格列传来消息,恭弥意图谋杀你,失败后被关入地底监狱。这也太怪了吧!你们到底在搞什么?还真给他关进去了?你怎么做到的?”
沢田纲吉一阵无语,迪诺的每句话都充斥着槽点,而且重点和他想象的似乎有些微妙的偏移……他迅速在脑中编出一套说辞:“迪诺桑,是这样的,事情有些复杂,我想请你保密,首先就是一定要帮我瞒住里包恩……”
“瞒住我什么?”一个人问。沢田纲吉差点从椅子上飞起来:“哇啊!里包恩!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身穿西服,头戴礼帽,外表年龄为十五岁的里包恩正翘着腿坐在窗口,也不知道听多久了。沢田纲吉立刻看向菲尔,然而他这位忠诚的秘书移开了视线……沢田纲吉在心中哀嚎一声,拉扯出一个笑容:“里包恩,你听我解释——”
“好啊。”少年杀手露出恶魔般的微笑,“一定要毫无保留地告诉我哦。”
沢田纲吉头皮发麻,勉强答道:“好、好的。”
因为这个故事讲过太多遍,所以即使精神紧张,沢田纲吉还是迅速组织好了语言,言简意赅地讲述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当然因为迪诺的关系,关于云雀恭弥支付代价的部分只是含糊带过。在这个过程中里包恩快速地翻阅了寄居者留下来的文件,连带着菲尔刚刚送来的那份——他的秘书自知不该掺和进这对师生的对谈,早已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所以说,你在烦恼这件事究竟找谁去办。”没想到里包恩对沢田纲吉身体失而复得这件事表现得相当平淡,沢田纲吉不由猜测或许他早已对此事了若指掌,只是从他这里寻求验证——或许只是想通过讲述让自己反思。虽然名义上两人仍是师生,但里包恩基本不会干预沢田纲吉的决策,也很少提出建议,大约也是因为这样的理由,里包恩才没有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