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照槿抢过赵叙文手中的香囊,随手掷在地上,不加半分留恋。
赵叙文喉间哽咽:“表妹你……这是厌了我吗?”
她抿了抿唇:“过去的都过去了,本宫对表兄只有兄妹之情,无半分男女之意。我和小恭靖侯的婚事已经议定,这便是国事,而非你我小情小爱,自然不能反悔,表兄还是收回聘礼吧。”
“表妹,你不要自己骗自己好不好。”赵叙文如何能相信楚照槿的说辞。
他顾不得才应下的君臣之礼,欲把楚照槿揽入怀中,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以此来辨明她话中的虚实。
“赵叙文!你放开我!”
楚照槿拼命挣脱,后悔方才先将宫人遣了下去,眼下周遭连个能帮她的人都没有。
想来不论她如何解释,赵叙文都不能明白她的拒绝,或者说他明白,只是无法接受。
赵叙文无法接受这么多年的爱慕付之东流,眼睁睁看着她另嫁她人。
楚照槿自知是叫不醒他了。
赵叙文不顾楚照槿的推拒,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表妹,我知道,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如果你愿意,我们私奔好不好?”
一声清脆的厉响。
楚照槿的巴掌落在赵叙文的脸上:“这是表兄逼本宫的,现在你可明白了?”
赵叙文摸了摸脸颊,霎时的痛意过去后,颇有些如梦大醒恍然:“殿下的意思,臣明白了。”
“今日表兄僭越之事,本宫只当从未发生。表兄还是带着聘礼,好生回去罢。”楚照槿整理好自己的衣袖,背对赵叙文立于梧池边。
“殿下,顾使君参见,说是将萧国的聘礼送来了,问能否送过来。”蕊絮上来呈报。
蕊絮看着赵叙文面如土色,知晓事情了了,将那未吃完的糖人重新递到楚照槿手上。
“送过来让本宫瞧瞧。”
楚照槿心想这顾衍莫不是算好了,赵叙文的聘礼刚送到门口,他们萧国的聘礼便前后脚送来。
赵叙文听此消息,眼中的失意更甚,沉默着站在楚照槿身后,未发一言。
楚照槿没有打法他走,有些不甘若不是亲眼所见,是无法放下的,赵叙文亲自去看一看,这倒也好。
廊庑上过来的是连绵不绝的长队,琳琅的聘礼由红布包了,被下人们呈上来,为首的两只大雁张开翅膀连连扑腾着。
宫人在一旁滔滔不绝念着聘礼的样式:“元狐朝冠一冠,双喜字金边钿全分,随朱红金漆龙凤呈祥盒,沉香朝珠数盘,白玉嵌莲荷纹扁方成对,石青缂丝天马皮袍成件......。”
宫人读到最后一句,周遭不由响起一声低呼。
聘礼光从种类来说,除去田契铺面宅子盐庄,不计其数的茶糖果子自不算上,余下的还有一百余种之多。
若是按件数细细算来,恐怕公主府里的账房清点一夜都不算完。
照旧例,这对于外藩送去和亲的公主来说,绝无仅有。
赵叙文捏了捏手中的聘礼单,觉得像个烫手的山芋,竟庆幸楚照槿未让他的聘礼送进门来。
与小恭靖侯的聘礼相较,他送的聘礼堪称毫微。
顾衍在此时露面,他今日的气色已然好了不少。
少年今日着了件朱红暗纹织金圆领袍,金丝面具在阳光下散发着微微的光泽,乌发用金冠高高竖起,尊贵气度皆是非常。
顾衍步履从容,步子带起内里衣袍皎白色的下摆,仿若生风,整个梧池都因他添色。
他径直越过赵叙文,走到楚照槿面前,俯身行礼:“臣使拜见公主殿下。”
他平日里的衣着装扮,多为玄衣暗色,像今日般一身朱红甚是少见。
“免礼。”楚照槿道。
顾衍视线落到那个没了尾巴的狐狸糖人上,眉眼间霎时多了几分笑意:“臣使在公主府疗伤多有叨扰,方才送去的狐狸糖人,殿下还喜欢吗。”
“顾使君的答谢,本宫很喜欢。”楚照槿举了举手里的糖人。
赵叙文的眸光动了动,看着笑意盈盈的两人,只觉心口微痛。
原来楚照槿竟让顾衍住进了公主府,她手上的糖人也是他送的吗?
赵叙文微微闭眼,若是他像顾衍一样,不顾一切去护着她,该有多好。
表妹顾念他救命恩情,会不会就不像如今这样厌他怨他,对他失望?
顾衍注意到后方的视线,侧过头去向赵叙文点头致意。
脖颈间的红痕在转头的一瞬从领口处暴露。
顾衍的眼角挑了挑,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弧度,薄唇张合,无声在对赵叙文说什么。
赵叙文坚信自己没有看错,顾衍唇畔含笑,看似有礼,却在楚照槿视线未及处,顾衍的神情是戏谑和轻蔑的。
而顾衍所说的是。
她抓的。
赵叙文恍然大悟,霎时勘破了一切,若非这两人已有私情,楚照槿怎么会让别国使臣在公主府疗伤。
医馆不行吗,为何非得是公主府。
“顾使君在对表兄说什么?”楚照槿道。
“臣使对赵公子稍加问候罢了。”顾衍温和应之。
赵叙文不发一言,看向不远处,两人正站在阳光透过树梢设下的光晕中。
不止顾衍着朱,楚照槿亦拢了件嫣红的外袍,聘礼簇拥之下,宛若新人。
绝望如洪水猛兽将他席卷,赵叙文觉得遍体虚浮。
就算不是小恭靖侯,也不会是他赵叙文吗?
他是整个萧国的天之骄子,从未输给过旁人,他不信自己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