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吗?自是来给三皇子殿下祈福的。”侧妃搭上方怡的手腕。
方怡扫下侧妃的手腕,话语里的疏离不浓不淡:“四娘尚未同殿下完婚,未曾同侧妃熟稔到如此地步。”
侧妃掩唇笑道:“妹妹见外了,我只是想知道妹妹的手攥这么紧做什么。”
“方四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害得我和宁珈找了你许久。”
楚照槿携董宁珈款款而来,径直掠过侧妃,递给方怡一枚平安符。
方怡不动声色接过,摊开手心,其间空无一物。
“此处人多,我迷了路,还好没有同你们走散。”
楚照槿故作吃惊:“侧妃也来了,今日翦教集会当真热闹非凡。”
侧妃眉心微拧。
她分明是听到消息赶过来,方怡怎会和楚照槿董宁珈在一处。
“未曾想,妹妹同二位夫人如此交好。”
方怡一左一右挽上两人的小臂:“我同她们的关系,自是比侧妃要好些的。”
行动间,楚照槿鬓边的流苏缠绕上方怡的,董宁珈的发带垂下,搭在方怡肩上,看起来颇为亲昵。
方怡的广袖间,两枚平安符交叠在一起。
一枚是楚照槿塞给她的,还有一枚,是给无疾求的,上面写着他的生辰八字。
楚照槿和董宁珈在此,侧妃不便追问,悻悻而去。
董宁珈:“你还放不下他?”
她和方怡祖上有亲,两人是自小的交情,方怡情窦初开的时候,常拉着董宁珈说话。
董宁珈很适合作为倾诉对象,方怡悲伤或开心,董宁珈总能为之所动,笨手笨脚地安慰。
“放不放得下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如今,我们二人最后的相见的机会也没了。”
方怡嘴角扯出苦笑,掩不住忧心忡忡的神色,“侯夫人也知晓了?”
楚照槿点头。
有人在跟踪方怡这件事,是她最先发现的。
若非她和董宁珈及时拦住了那人的脚步,侧妃看见的,不只是独自在假山后的方怡。
“告诉方四娘一个秘密,我同侯爷成婚前,也喜欢过另一个人。”
“那么现在呢?”
方怡取出那枚平安符,小心铺平,摸索着他的名字。
“侯夫人嫁给小庄侯以后,忘掉那个人了吗?”
“喜欢过,放下过。”
活了两世,楚照槿忘记了很多东西,但面对欢喜之人的悸动,她记得。
她还记得绣荷包的那些夜晚,窗外躁动的蝉鸣,把红豆小心翼翼放进去,抽绳系好的瞬间,她的爱慕和心跳也封存,像礼物一样,郑重送到表兄赵叙文手中。
“不。”楚照槿坦白,“我忘不掉。”
—
“这纸平安符你收下吧。”
男子的声线萦绕在耳畔,平安符放到姜容漪的手中,其间还残存着男子掌心的温度。
浓郁的异域香味芬芳馥郁,不是姜容漪喜欢的,她最爱梅花,清冽孤傲,从不冻毙于风雪。
姜容漪蹙眉,睁开眼。
神殿内供奉着圣鸟的金身,信徒虔诚敬颂,神池缓缓流淌,泉水叮咚。
天气炎热,男子着月白圆领袍,衣领微微袒露,露出分明的锁骨,手中拿着折扇,清风掠过他半披着的发。
折扇上绘着山水图景,高山绵延,流水静谧,丹青层层叠叠。
这是姜容漪怀念的地方,生命里那些最欢快的时光都发生于此,是凤川,在金陵。
姜容漪伸手,想去触碰那面折扇上的图景,指尖抵达的一瞬,折扇碎作烟尘。
待她缩回手,折扇的缓缓凝聚,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男子看着她,眉目含笑,眼底温柔。
“我要进宫了。”
女子的声音娇柔如水,如冬日寒梅,颜色娇艳,香却是冷香。
姜容漪诧异,女子的声音和她一模一样,转过身看到那张面庞,亦是与她无分毫差别。
这便是她吗?
那个真正的她,那个没被自己占据身体的姜容漪。
姜容漪意识到,在这个梦境里,她只是旁观者,曾经发生的事无法更改,目睹着那个原本姜容漪所经历的一切。
海棠花枝伸出围墙,黄鹂歌声清丽,展翅起飞,花枝晃动,花瓣洒下,落在女子的鬓发上。
“我知道。”男子淡淡道。
他持扇柄,绢布扇翅碰上女子的鬓发,女子侧头避开,折扇顿了顿,继续向前,扫落那朵海棠。
“你头上落了花瓣。”男子合上折扇,“我没碰到你。”
“嗯。”女子敛眸莞尔,脸颊绯红,颜色胜过了淡淡的胭脂色。
男子两指抛出,铜币在空中打了个旋,在烈日下闪过一束金光,眨眼间,扑通声中,水花溅起,落入神池。
铜币在水中飘荡,擦过锦鲤五彩的长尾,汇入那片堆满铜币的池底。
“王爷什么都不缺,会许什么愿?”女子问。
男子转眸,视线落在女子清丽的脸上。
两人相望,皆眉眼含笑,相距咫尺,远甚天涯。
隔着这层窗户纸,他们只能看到彼此模糊的轮廓,心中皆知,两人唯一的交汇,只会有此时此刻,烈日树荫之下,拉得长长的影。
“我愿你在宫中安好,得金尊玉贵,得高朋满座,得子嗣绵延,得夫君爱护。”
“王爷,我也要许愿。”女子喉间一噎,也取出一枚铜币,抛向湖中。
“今日许是我们最后一次以此般身份相见,此后天长地久,我许愿……你我淡忘彼此,各自珍重,此生不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