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负担着家族荣耀,一辈子只会读书,手无寸铁,没有保护楚照槿的能力,反而一意孤行,害她落入旁人陷阱,而这让她跌落的深坑,原是他亲自所设。
再来一次机会,他依旧不能救她于水火。
如此,便让他补救一次吧,为她闯过眼前的火海刀山。
赵叙文迈步上前:“侯夫人无错,是我大不敬,暗中派人把侯夫人掳……”
“赵公子慎言。”
火光跃动,河面跃金,两岸昏黑之处掠过玄色的织锦袍角,来人轻功极佳,把身形提到极致,足尖轻点水面,水上漫步而来。
众人循声而望,将火把聚到那处,唯剩荡开的涟漪。
不知何时,庄衍怀人已至船上,悄无声息站在了楚照槿身后,因那终日不改的一身玄色衣袍,锦衣夜行时,半个人隐在了夜幕中。
“侯爷来了!”有习武目明者窥见了玄色的身形。
庄衍怀本无意掩藏,有人发现自己,所幸上前一步,站在楚照槿身边,眉眼冷厉。
“赵公子是萧国使君,一言一行关乎萧国安危,有些话说了,此生无法收回,后果如何,孰轻孰重,万望思量。”
私兵一凛,顿住脚步,收起兵刃,纷纷后退。
“与行阿兄!你看这对奸夫……”
何苒儿见庄衍怀脸色阴沉,喜上眉梢,转眼见庄衍怀的举动,声音越说小,最后声音噎在喉间,只剩下了口型,“淫|妇。”
庄衍怀周身沐浴在光晕中,没看何苒儿一眼,掌心覆在楚照槿冰凉的手背上。
楚照槿心有余悸,脑海一片空白,根本反应不过来。
“我来了,怕什么呢。”庄衍怀低头敛眸,却只看着她的紧紧攥着的手。
楚照槿神思恍惚,额间满是方才生出的冷汗,长睫上缀了几滴,压弯了睫毛,像是缀着露水的花枝。
她以为自己生出了错觉,鸦睫不自主颤了颤,冷汗落入眼睛,眼前的面孔在干涩刺痛中更为明晰。
血月才过,庄衍怀不是才发完病吗?
庄衍怀把长刀从她手里取出来,扔在了一边。
楚照槿仍旧侧头看着他,清澈的杏眼里映着火光,火光闪烁间,还有庄衍怀苍白入纸的俊美面庞。
便是火光攒聚,夜色浓重,楚照槿离庄衍怀最近,只有她能发现他的异样。
庄衍怀取了锦帕,把楚照槿额间的冷汗慢慢擦干净,动作颇为小心细致,唇角也含着笑:“殿下方才说的是什么,劳烦复述,本侯没有听清。”
何苒儿喉间一噎,张了张嘴,尴尬地咬了咬唇,说不出话来。
楚照槿初入长安时,她携车马堵路,庄衍怀就来她宫里警告过,那时候,她只当楚照槿是新妇,又国色天香,天下男人同乌鸦,一般黑,新鲜劲头没过,琴瑟和鸣的戏码没演腻罢了,并非有情。
何苒儿思及和庄衍怀自小的情谊,没当回事。
“本宫没说什么。”
“殿下没说了不该说的就好。”
庄衍怀收起帕子,仍旧没撒开楚照槿的手,覆手十指紧扣住。
楚照槿看着两人紧握的手,心头微微发紧。
这样的握法颇为暧昧,示于人前,有失分寸,不像是庄衍怀的作风。
如她同赵叙文所说,庄衍怀受了刺激,只在她面前像个疯子,在外,还是那个上得战场的肆意潇洒状元郎。
庄衍怀人前失格,表面不显,实则很生气才对。
“如殿下所见,本侯同夫人感情极好,夫人远嫁于我,久不见亲人,表兄前来,故此相见,是在情理之中。”
庄衍怀面露歉意,“本侯本要同往,奈何军务缠身,故此来迟,让殿下生出了这样的误会。”
何苒儿识相地接过这个台阶:“本宫心系萧国,心系与行阿兄,加之这几日夜里无眠,身子不爽,草木皆兵了,夜乘游船,偶然碰到侯夫人,闹了这么大的误会。”
火光远去,河面静谧,商船逆流而上,回溯来时的路线,返程长安。
夹板上恢复了静谧,耳畔水声潺潺。
“多谢小庄侯相助。”赵叙文一揖,解释道。
“你?算什么东西。”
庄衍怀轻嗤,不喜不悲,沉静的眸中燃着一团冰冷的焰火,握着楚照槿的手松开。
“多谢夫君相助。”
楚照槿连忙勾回来,扣住庄衍怀的掌心,紧紧抱着庄衍怀的手臂,极尽安抚。
她怕一个不留神,庄衍怀会像那日一般,丢了赵叙文到船下去,或是拧断他的脖子。
亲密的举动弄巧成拙,换来庄衍怀的抗拒。
楚照槿一个踉跄,被庄衍怀推倒在地,赵叙文上前扶住。
庄衍怀衣袍猎猎,眼中的鄙夷不加掩饰。
“楚照槿,你把本侯看得太轻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