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教的大法师也这么说?”何骢问。
翦教的这位大法师神通广大,入京后屡次进宫,改善何骢的丹药药方,很得何骢的青眼。
司天监官员咽了口唾沫:“大法师也说是荧惑守心之故。”
何骢笑了两声:“东宫火情的起因,这不是就查到了吗。”
姜容漪的神思被拉回来,肺腑间又涌上了恶心,她饮了口茶水,借苦涩咽下那些纠缠不清的愧疚和恶心。
何骢起身出门,不愿再言,挥了挥手,示意让冯良代为开口。
冯良:“诸位娘娘不必忧心,诸般天相,都有破解之法,圣上天子修行,诚心会感动天恩赐福。圣上亦顾念各位娘娘,会在娘娘皇子们的宫里多加护卫,娴妃娘娘的饭食起居,都会派圣上身边的人去照料。”
何骢乜了冯良一眼。
魏懋老了,看人的眼光倒还没花,他的干儿子,确是不错。
……
姜容漪回到宫里,午饭只用下了小碗白菜清粥,在美人榻上刚躺下。
给楚照槿送信的人就回来了,报说,这封送进恭靖侯府里的帖子等了许久,又没有回音。
姜容漪撑着腰,由星霜扶着从美人榻上起来。
“不对。”
星霜附和:“哪里不对?”
“先前请照槿进宫,她若无法来见我,定会回封帖子,不会让我收不到音信。”姜容漪来回在房中踱步,“怪我身子不爽利,脑袋也跟着晕乎,这两日只知一封封的帖子送过去。”
前些日子在精舍里,小庄侯因汝州盐务的事惹了圣上不快,圣上停了他的职,想来是有几日不曾上朝了。
姜容漪想到了什么,步子猛然顿住,身子一晃重新跌坐在了那张美人榻上,星霜赶紧扶好她。
她眸中凝滞了半晌,身躯一动不动,像是一座雕像,呼吸都停了。
星霜吓得带了哭腔,险些要去叫太医:“娘娘,你别吓我。”
“拿纸笔来!”
姜容漪的神色恢复如常,顾不得腿间的麻木,从美人榻上起身,坐在书案前,拿着湖笔的指尖都在颤抖。
她调整吐息,攥紧笔杆,写下了一封家书。
荧惑犯心,火烧东宫,恐国丧,恐绝嗣,恐薨主。
这些都需要破解之法,大鄞不可无主,皇位必须后继。
破解之法就在一条条的人命,天有不仁,万物刍狗。
天灾,要用人命来挡。
姜家的命,不贱!
姜容漪的亲族,不是天灾下亡命的刍狗!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恭靖侯府的这场春寒来得很是静谧,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楚照槿抱着一个汤婆子,张开双臂,目光里满是空洞的笑意。
庄衍怀关了门窗,回来把她抱到了书案上坐好,给她拢了拢衣袍。
他写字,楚照槿就在书案上晃着一双腿看他,裙摆波浪般起伏。
“与行的字,不好看。”
庄衍怀皱眉,长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笔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的字不好看。
“怎样才算好看?”
楚照槿弯着眼睛,痴痴地笑出了声,没有起伏的笑声传到庄衍怀耳朵里,依旧是天际飘来的一丝天籁。
“与行本人,才算好看。”
庄衍怀眉眼舒展,在楚照槿额间轻啄一口,揉了揉她不像样的发髻,弯唇发出一声轻笑。
楚照槿的发髻是他给扎的,又歪又松,还有几缕垂在脑后忘了簪起来,偏在一边很是滑稽,像刚出去跟人打了一架。
小娘子也不会恼,笑盈盈地一遍遍夸:“与行梳得真好。”
庄衍怀帮忙扶了扶那个要掉下来的闹蛾钗:“我去给你做饭吃。”
没走出几步,楚照槿从书案上蹦下来:“我要看与行做饭,与行做的饭最好吃了。”
庄衍怀回眸要去牵她,本还笑着,视线下移,直到她脚边掉落的那封红纸上,半晌都无法移走。
楚照槿发现了他的觊觎,很快捡起来,重新塞回衣袖中藏好:“这个,不能给与行。”
凤眸的温润瞬间凝滞,似是这场倒春寒,春风化雨后,陡然凝成了冰,攀上绽开的早樱花枝,结下锋利的冰凌。
不给他,那便是给赵叙文的了,是他阻碍两人相见,楚照槿才没有机会送出去这纸平安符。
庄衍怀拉过她的手,神色恢复了温柔:“赵叙文不要了,小寻把平安符留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