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仇怨能活得轻松自在,可庄衍怀不会做。
他注定背负着仇恨,在暗夜中独行,走上谋逆之路,去告慰黄泉河畔哭嚎飘零的哀魂。
楚照槿希望上天降泽,令他结局更改。
前路艰险,她不愿断掉庄衍怀的臂膀,成为阻碍的一部分。
蕊絮不明白楚照槿心中思忖,若有所思点头:“侯夫人为了救董娘子出这虎狼窝,冒的风险太大,将自己也牵扯进去了。”
“人在陌路的时候,愿意同你相伴之人的情谊最是真挚,从前我不懂,总喜欢摆着一副冷脸,待所有人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如今想把从前缺失的真挚还给他们。”
对董宁珈和姜容漪二人,她做的所有都是出自本心,不加权衡利弊的思索。
世上良善者少,漠然者众,有愿对自己交付真心之人,自当惜之重之,
楚照槿口中的自己,和蕊絮的认知颇有出入。
从前在萧国当公主,上树掏鸟窝,下海抓鱼虾,不在话下。
蕊絮认认真真看了楚照槿一眼,忆起生活的点滴。
生人勿近?
从未有过。
“她耳朵上怎么缺了一只耳铛?”楚照槿问。
蕊絮搭手,帮董宁珈翻了个身,在床榻上仔细搜寻了一通,没寻到这只耳铛的踪迹。
“定是刚才落在了那间茶室里。”
楚照槿蛾眉蹙起:“你留在这里照顾她,我去寻回那副耳铛。”
耳铛落在那间茶室,被有心之人捡到,会借此事大做文章。
——
巴掌落在脸上,疼得流泪。
乔曦捂着脸,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正被韦兴珠那双蜀锦镶玉的鞋子又踩又碾。
不敢直视韦兴珠,怕她看到自己眼底的怨怒。
“怎么,我打你,你还不服气?”韦兴珠双手抱在胸前,“打不能白挨,挨了打,得知道自己哪里错了要挨这一巴掌。”
乔曦咬牙点头:“我不该坐得离你那样远,可我今日来晚了,到席上的时候,在你身边已寻不到旁的座位,实在不是我有意为之。”
“就算这件事不是你有意为之,她们嘲讽我的时候,你不为我说话,这可没冤枉你。”
乔曦垂着头,不说话,只点头,豆大的泪珠在睫毛上挂着,眨了眼就往下滴,正好落在韦兴珠的鞋上。
蜀锦上留下块深色的水痕。
韦兴珠啧了声,收回了脚,摆摆手道:“罢了,我和你这样低门小户不懂规矩的人计较什么。”
乔曦抹干净脸上的泪水,眼底泪意全无,盯着韦兴珠的背影,眼中恨意弥漫,几乎要将她包裹。
拳头攥紧,可恨手中没有刀子,否则她定会冲上去,刺进韦兴珠的胸口!
韦兴珠毫无察觉,看着院中草木抱怨:“定国公府的花园真是不规整,假山嶙峋,草木横生,路也修得七歪八扭,谁能认得先前走过的路。”
站在岔路口上,面对着几条颇为相似的小径,韦兴珠头昏脑涨。
她和林策约好了相会的地方,特意让小厮丢了香囊做标记。
不知那小厮怎么办的事,几条路上哪里有香囊的踪影,等到茶会结束回了府,定要林二郎好好教训那不中用的小厮才是。
“我记得林二郎小厮的传话,说是要走穿过假山水亭的那条。”乔曦神色如常,给韦兴珠指着。
韦兴珠走上了乔曦指向的那条路,向后瞥了眼:“你就留在这儿吧,不必去了。”
乔曦点头,扯了扯衣袖,掩好手心握着香囊。
等到韦兴珠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后,她奋不顾身走向了另一条。
——
楚照槿回到茶室,寻到了董宁珈的耳铛,正要往出走。
却在门上看到魁梧高大的影子,分明是男子的身形。
心底暗叫不好。
走大门行不通,跳窗的路也堵死了。
茶室封闭,没有一扇窗户给她一条出路。
茶室透进一束天光,门扉发出咔吱咔吱的声响,门外的人下一刻就要推门而入。
楚照槿咬牙,心底一横,敛起衣裙趴了下去。
只能躲在床下了。
脚步声在耳边响起,透过窗缝,先是看到一双男靴,没过多久,又出现了一双女子的鞋。
两双鞋凑近,鞋尖相抵,跌跌撞撞到了床边。
逼仄幽暗的茶室一下进来了三个人,楚照槿在床下,听着外头两人大张旗鼓的动静,觉得空间更加狭小,不自觉往里挪了挪。
身体很快抵到了什么,伸手探过去摸了摸。
楚照槿全身汗毛炸开,脊背发凉,手还未收回来便被人抓住,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逃离。
这屋里还藏着第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