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繁体版 简体版
鲤鱼乡 > 救赎反派夫君失败后 > 第89章 血债

第89章 血债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韦燕真揉了揉眼睛,身影在模糊的视线中逐渐明晰。

庄衍怀玄衣玉冠,踏过荒草而来。

她冷哼一声:“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

庄衍怀踢走脚边的白骨,负手站在韦燕真面前,温煦的夕阳落在身上,照映着他好看的侧脸。

凤眸眯了眯,噙着笑意对韦燕真道:“姨母,今日天气很好,不是吗?这样好的天气,侄儿来送姨母一程。”

韦燕真恢复了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斜眼看着庄衍怀:“你想杀我?”

她与不少人有过恩怨,想到自己落入这般田地,定会有人对她痛下杀手。

她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庄衍怀。

表面上的温和慈爱她维持得很好,对庄衍怀这个侄儿,她如亲生对待,甚至比待何苒儿更好。

凡是何烁有的东西,也替庄衍怀装备一份。

那场战役过去了十二年,陈年旧事不曾提起,证据无存,庄衍怀不会发现其中端倪。

“本侯来杀姨母多没意思,看着姨母在掖庭受折磨而死更有趣些。”

庄衍怀了解他的这位姨母。

韦燕真骄傲自满一世,陷入万难困境,她会怨旁人怨天道怨世间所有,独不会怨自己。

“女子在深宫,本就只有靠着圣上爱护这一条路。本宫不杀他们,终有一日,他们会来杀本宫!”

韦燕真额头青筋凸起,歇斯底里着,边退后边摇头,“圣上眼下还在气头上,等他冷静下来,会念及二十余年的夫妻情谊,放本宫出去,到那时本宫仍旧是大鄞的皇后!”

“姨母话莫要说得太早。”庄衍怀撩开下摆,在枯井口坐下,扔给韦燕真一串珠玉,“这是谁的东西,认认罢。”

韦燕真靠着墙,远远看着那串珊瑚色的珠子,不真切地眯了眯眼睛。

跌跌撞撞走上去,拿起那串珠子。

“在哪儿发现的?”指尖颤抖,紧握着那串珠玉,她喉头紧绷嚅嗫着,“这是苒儿的东西。”

庄衍怀:“万明楼下,离何烁尸身不远。”

韦燕真浑身发抖,拉开珠玉串的两端,直至紧绷。

“啪”的一声后,珠玉接连坠地,敲在坑坑洼洼的石板上,声响如雨落。

“十几年,趴在身上吸本宫的血,还要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哥哥,陷害到本宫头上!”

“这就是本宫的好女儿,本宫怀胎十月生下的白眼狼!”

韦燕真着魔一般扑向庄衍怀。

庄衍怀蹙了蹙眉,眼中尽是厌恶,侧过身避开韦燕真,没让她碰到自己。

“看在多年亲情,你放本宫出去半日,本宫要亲手杀了她,杀了杀害我儿的真凶!”

种子自远方飘来,泥土受到尸身血肉的滋养,荒芜贫瘠的地方,野草疯长之处,长着一片蒲公英。

庄衍怀看着韦燕真的疯魔之态,心中闲适散漫,摘下一朵蒲公英,举在空中。

等风掠过,把种子带往远处。

“急着去寻何苒儿做什么,你的另一个仇人就在眼前。”庄衍怀轻轻碾碎绿色的细枝,朝着韦燕真,温和一笑。

韦燕真愕然半晌。

“姨母以为,姜容漪一个久居深宫的嫔妃,没有呈事司相助,从哪儿搜集到的陈年旧证?”

“你……为何要害我。”

心底暗生不祥,韦燕真察觉到什么。

语罢,腐坏的木门再次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缀着蚌珠的绣鞋迈进门槛,鹅黄裙摆如云流动,成了掖庭尽头,这处破败院落中,唯一的亮色。

“皇后娘娘做了亏心事,欠了万人命,自己不清楚吗?”

敲击蹀躞的长指一顿,庄衍怀抬眼,浓黑的幽瞳中略过惊诧。

掖庭死过太多人,怨气浓重,尸骨遍地,不是个好地方,小娘子是金枝玉叶,应是娇生惯养着。

他不会带她来这里。

迈步过去,“回去”二字就要脱口而出。

楚照槿迎上他的视线,明亮的杏眸睁大了,佯怒着瞪了庄衍怀一眼。

没错,她就是自作主张跟来的。

庄与行,你能奈我何?

庄衍怀知晓她的执拗,没继续坚持,视线移到韦燕真身上:“十二年前,三万条人命,姨母这么快就忘了?”

韦燕真的脸骤然僵硬,慢慢抬头,脸上的肌肉隐隐抽动:“你什么意思,本宫听不懂。”

“听不懂?”

庄衍怀冷笑一声,寒刃出鞘,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光,落在韦燕真的脖颈。

“父亲母亲在地底,听到姨母这句听不懂,不知他们的怨气会不会从黄泉地府跑出来,索你的命。三万冷甲军的血债也有姨母、舅父的一份,不是吗?”

韦燕真嘴唇抽动,当年她和韦礼纯确有参与,作为推手隐藏在幕后。

庄衍怀能洞察得这样深,定是摸清了所有的线索,知晓了当年的来龙去脉和真相。

剑在颈侧,刺破皮肤,渗出血珠,到了这种境地,任何辩驳都是苍白无力的。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辈子,在他战胜北燕凯旋,被他们冠上乱臣贼子之名,剜双眼,上刑场受凌迟的时候。

他知道得太晚了,当了一世的傻子,认仇者何骢做父,认贼人韦燕真做母。

庄衍怀脊背紧绷,凉意自脚底升起,双手紧攥着,手背经脉凸起。

回忆中的痛和恨袭来,如潮水将他裹挟,他重生一世,就是靠着这些而活的。

自从遇见了楚照槿,晦暗昏黑的生命中照进一束光线,告诉他除了血恨,人活着还应当拥有别的东西。

手心被柔软缓缓撬开,温暖驱散了冰冷,把他慢慢从回忆里拉出来。

庄衍怀回过神来,低头看到毛茸茸的头顶。

楚照槿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察觉到头顶视线,她抬眸看着他的眼睛,莞尔一笑。

小寻在安慰他。

庄衍怀知道了小娘子为什么坚持留在掖庭。

她怕他又做出傻事,贸然杀了韦燕真,去幽冥坊寻死。

腕间的蚌珠色泽温润,缀着的莲花子碰撞,轻声作响,香囊里还有她给的平安符。

孑然一身的人有了眷恋,便不会再想回到一无所有的境地,眷恋变成了贪恋,他不会轻易放手。

庄衍怀收剑入鞘,握紧了她的手。

韦燕真还在等着他的答案。

“十三年前,韦礼纯染上赌瘾,在幽冥坊的赌场欠下了一笔钱财,为偿还这笔钱,他贪墨了八千万两白银。一年后,恰逢北燕突袭,朝廷有战事,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眼看朝廷要把贪墨的银子查出来,账上亏空急需弥补。”

“韦家发家不过两代,积蓄不多,无力偿还,若事情闹大,官声受损,御史台口诛笔伐,不光职位不保,有牢狱之灾,还能让韦衡不得科考,让你交出凤印。”

庄衍怀话未说尽,见韦燕真脸色由震惊转为灰败。

他冷声道:“正好有一批粮草要运往朔州边关,韦礼纯又贪墨了军饷,去弥补上一笔贪墨造成的亏空。狼烟烽火不断,前线的冷甲军和边城的民众没有了粮草,只能吃战死将士马儿的尸体。到最后没有了尸体,除了战死,便是等着活活饿死。”

韦燕真遍体生凉,牙齿不住打战,牙缝里哆哆嗦嗦挤出了一句话:“你不要说了。”

人在高位坐久了,习惯了锦衣玉食的供奉,只能看见云巅之上那一层,很容易忘记下面人吃糠咽菜,住在茅屋土房的活法。

当年贪墨粮草,是她给韦礼纯出的主意。

前线没了粮草又能如何?

多死几个人罢了。

血债血偿的恐惧来晚了十二年。

人如掖庭,剑指咽喉,韦燕真开始惧怕。

黄泉路上,会有恶鬼分食她,万世不入轮回。

“账还没算清呢,叫本侯如何住嘴不说。”庄衍怀步步紧逼,“若只是断了粮草,冷甲军不至于全部殒命临壁关,无一人生还。”

“韦礼纯深谙为官之道,日夜揣测圣心,在何骢登基第二日,亲往边关,拦下所有援军。”

“冷甲军弹尽粮绝,孤立无援,为了保住临壁关后的城池,战至最后一人。”

心抽动着疼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楚照槿喘不过气来。

她只知大概,庄衍怀从未将来龙去脉讲得如此细致。

当掀开未曾愈合的伤口,看清断掉的筋脉和血肉,才能真切感受到其中的痛苦。

她仰头看着庄衍怀的侧脸,眉目舒展,神色如常。

说起这些沉重的往事,没有想象中的愤恨,甚至嘴角还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庄与行,你很累的吧。

仇恨是一座沉重的山,背负着从前世到今生,只有走的人,知晓道路坎坷,行路艰辛。

因为一直没有忘记,所以再次提起,表面显得那样云淡风轻。

“不光是本宫,整个韦家都在你的算计里?”

韦燕真认真审视着面前的年轻男子。

看着他长大,自以为了解,实则二十余年来从未看清庄衍怀在想什么。

她以为庄衍怀和老恭敬侯一样,揽下呈事司的都虞候,丢了清风朗月的好名声,去做杀人卖命的烂差,凭的是对朝廷和皇帝的愚忠。

她错了,同样想法的何骢也错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