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照槿勒马停在了恭靖侯府的后门,驻足愣了半晌。
许是死过一回,在危险面前比旁人更加敏锐,府中异样的安静告诉她,在何秉带走自己之后,恭靖侯府并没有如设想般完全安全。
她放轻脚步,沿着树木掩映的墙根往府门处走。
这一路没有见到人影,却处处能见朱缨军和府兵的死尸。
“继续搜,府里这么大定是还藏着人,普通的仆妇就杀掉,若是恭靖侯夫人和小庄侯的亲信,务必抓活的来。”
楚照槿的脚步猛然顿住,心跳如擂鼓,打起了万分精神,背靠着墙角,在树木的掩护下大口喘着粗气。
铁胄利锐在行进时发出摩擦的冷声,令人不寒而栗,脚步声愈来愈近。
脚步声厚重繁杂,来者不知数几。
透过树叶的缝隙,楚照槿看见了那些人的面孔衣着。
先前皇城司的人已经覆没,这些不是何骢派来的人。
姜容漪动手,宫中已经生变,何骢此时定是全心自保,派不出这么多人来对付恭靖侯府。
京中暗流涌动,不知有多少太平掩饰下的势力蠢蠢欲动。
庄衍怀死讯一出,呈事司变成了群龙无首的空壳,有反心之人毫无顾忌,沉寂的豺狼虎豹亮出爪牙,把已经生出漩涡的深潭搅得更混。
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上一世的今日,她身处地牢一月有余,同蛇虫鼠蚁作伴,终日不见天光,不晓晨昏朝暮,对于外头发生的事无从知晓。
思索起来,在庄衍怀入狱的前两日,虽处在长安城地下与世隔绝,仍隐约能感知到地面上的骚动。
那天头顶铁蹄声轰鸣,尘土石子从墙面滚落,只是那时她万念俱灰知晓毫无生机,无心细想罢了。
“不会是……”
楚照槿怔了怔。
韦党覆灭有杀一儆百之效,京中臣子无有反心。
少有人瞩目的墙角,往往最易生出青苔杂草。
会是关在掖庭的那位吗?
脚步声销声匿迹,楚照槿动身去往恭靖侯府的更深处。
自己离开的时间不长,回府后后门处并无兵士防守,想来恭靖侯府是刚被攻破不久,府中幸存的人定是躲了起来。
只要找到蕊絮和樊香梅,悬着的心也算安定了半分。
身形掩在假山后,正这样想着,头顶滚落石子眼见要砸向面门,楚照槿侧身避开。
咔嚓。
不慎擦上枯枝,脚下发出轻响。
“过去看看。”
面带刀疤的兵士闻声而去。
楚照槿屏息凝神,侧了侧身子把自己藏得更隐蔽些,可惜四处都是兵士,实在无处可躲。
脚步声愈来愈近,刀疤兵士要走入假山之时,脚边传来更为明晰的躁动。
霄奴窜出草丛,亮出肉垫里的尖爪扑过去,只差半寸,就能划伤兵士的眼睛。
“原来是只畜生。”
刀疤兵士挥刀朝霄奴砍过去,头顶传来一阵猛烈的剧痛。
四根血柱自头顶滚落。
寰奴伸展白色羽翼从天而降,利爪死死嵌入兵士的皮肉,拉出几道血痕,划破肌肤可见白骨。
刀疤兵士无暇顾及霄奴,张牙舞爪呼痛,与寰奴对峙。
楚照槿看到霄奴,又惊又喜,俯身摸了摸霄奴毛茸茸的脑袋。
“就知道你们会来救我。”
霄奴用头顶蹭了蹭楚照槿的手指,向前走了几步又回首看她。
楚照槿会意,跟着霄奴一路过去,到了她和庄衍怀的寝院。
不出所料,府里幸存的众人都躲在此处。
看到楚照槿,仿佛找回了主心骨。
“侯夫人你怎么回来了。”
蕊絮几乎是扑了过来,紧紧抱住楚照槿不放手。
“侯夫人不该回来的。”
樊香梅也含泪迎上来。
“我走后府里都发生了什么。”楚照槿拂去蕊絮脸上的泪珠。
隐戈胳膊和腰间都负了伤,面色苍白如纸,缠在伤口上的布条被血色浸透了。
“肃王爷领着朱缨军来后,我们都以为恭靖侯府安然无恙了,谁知半路又一队人马杀了出来,我们刚经历厮杀,府中防守尽数暴露,最终无力抵抗,损失惨重,好在还活下来了不少人。”
隐戈顿了顿,“此番是三皇子的人。”
“与我猜得不错,长安城终有这一日的。”
三皇子岂是忍气吞声之辈,在掖庭韬光养晦,注定要提刀指向龙座为其生母李贵妃报仇。
作为储君的最佳之选,朝廷上暗中拥护之人不在少数。
楚照槿看着隐戈的伤处,皱了皱眉头。
他以一敌百,不知受了多少苦楚。
“我来时,他们已经开始搜院子了,这里躲不久,若他们攻进来,我们无处可逃,得换个地方。”
楚照槿告诉自己要稳住心神,恭靖侯府里的人全要指望她活下去。
抬眼看向隐戈,他跟在庄与行身边,或许能给自己出个主意。
隐戈抿着唇,还是像往日一般板着一张没什么情绪的脸,无奈摇了摇头。
“侯爷对我,尚有防备。”
寰奴从刀疤兵士那处脱身,飞到府外盘旋了一阵子,一路摆脱三皇子的追踪,回到了府里。
天际边的皎白俯冲而下,收起双翼时,并未落在平日栖息的虬枝上,而是停在了书房的窗棂边。
楚照槿眸光闪了闪,跟着寰奴进了书房。
庄与行心思缜密,对隐戈尚有防备,是因人性皆有弱点,不知何时会生出背叛。
而寰奴则与人不同,庄与行不必对不会说话的禽鸟设防。
或许隐戈不知晓的事,偏偏寰奴能找到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