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倾身帮她扣好安全带,这一刻的梁洛雨明白,如果她还想反击,这是她最后的进攻机会。她知道自己不会失手,只要把手中的铅笔径直刺进司机的喉咙,她就自由了。
可一股莫名的力量让她的手动弹不得,在司机凑近她身体的那一刻,她心跳加速的厉害。
——扑通、扑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后漫长的车程,二人一路无言。司机开车非常专注,直到天色渐暗,天幕上映起了火红色的晚霞。
“天已经晚了,你要一直戴着墨镜开车吗?”梁洛雨试探性的问到。
司机没有理她。
“你不喝水吗?”
司机喉咙似动了动,却仍然没有动作。
梁洛雨帮他拧开了瓶盖,递了过去。犹豫了两秒后,司机接过沾满了梁洛雨掌心汗水的瓶身,喝之前却还是选择了背过身去,方才摘下面罩喝水。
“这晚霞很漂亮。”梁洛雨继续自顾自的说着,“倒是让我想起一句诗:‘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梁洛雨忽然转过头来,她的视线牢牢的注视在司机的侧脸,“敢问司机先生,你可有相思之人吗?”
司机没有转头应答她,但是梁洛雨注意到仪表盘上的车速指针,在飞快的转动。
“星尘,你超速了。”
她声音极低,几乎是从唇间发出的气声。
司机握着方向盘的两只手,攒的紧紧的,直到听到这句话,他再不能好好开车。
车子在高速路上疾驰,梁洛雨下意识的握紧了安全带。
只见司机一只手摘落了墨镜,两峰立眉下,是一双女孩子温和的眼睛。她把围巾向下拉了拉,露出梁洛雨无限熟络的鼻尖和温润的薄唇。
可她两侧的面颊上,还留着鬓角,仔细一看,竟是贴上去的。
“你们父女两个,一个比一个眼睛尖。”
失去了变声器的作用,陈星尘温情柔暖的嗓音,缓缓地涌入梁洛雨的耳朵,点滴在她的心头。
梁洛雨终于放下戒备,她紧绷的的身子骤然松懈,向后倾陷到椅子里——
“——啪!”
只听得一声脆响,手中的铅笔在狠狠的握力作用下,直接折断了。她太紧张了,在这一刻一下放松下来,肌肉却像石头一般支咯作业。
“——啊,嘶——啊!”
“怎么了!洛雨!”
陈星尘余光瞥见了梁洛雨的手,用几乎极限的速度的点了刹车,把车子停在了应急车道上,而后慌忙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一个医用急救箱。
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蹲跪着用两只颤抖的手摊开了梁洛雨的掌心,她摘下开车用的手套,拿出碘酒来帮她清理伤口。
“别怕,忍一忍,马上就不疼了......怎么,怎么还有刚结痂的......怎么回事?”
铅笔折断的木头刺到了肉里,但是伤的并不深,甚至在拔出来后,也没有出太多的血。可陈星尘显然是慌了神,她语气里的焦急,直叫人以为是出了很大的事故一般。同时,她也注意到除了刚刚扎进的伤口,掌心里还有一处粗糙的划痕刚刚结痂。
“我没事......”
梁洛雨抽出了手,自己拿纱布按住了掌心。陈星尘赶紧伸手去够梁洛雨的手,却在握住她手腕的一刻摸到了上面深深浅浅的疤痕。陈星尘疑惑的转过梁洛雨的手腕,看到她因自戕留下的条条伤疤,有些痕迹已经褪了色,形成深棕色的一道,在梁洛雨白色皮肤的衬托下,醒目刺人。
陈星尘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把额头贴在了上面,嘴角忍不住的抽搐。
梁洛雨拉下陈星尘的帽子,半长的头发在她的膝间散落开来。
“星尘......”
陈星尘趴在了梁洛雨的腿上,她的身子在发抖,梁洛雨见状,本能似的拽了自己衣服的一角,想要给陈星尘擦拭眼泪,却在触碰到她脸颊的一刻,发现她那个爱哭的小姑娘没有流下眼泪。
“我没事,没有哭......你让我,趴着缓一下......一下就好。”
梁洛雨有些惊讶,但是她没有再做声了,她便这样纵着她,想趴多久都好。她拨开陈星尘脖子后的发丝,露出脖颈上一排细碎的如胎儿般新生的绒毛,用指尖轻轻的爱抚着。
是她的陈星尘。她来找她了,笨拙的乔装打扮成一个司机,却还是被她认了出来。
“我们走吧......”
歇了几分钟后,陈星尘收拾了情绪,她帮梁洛雨包扎好手掌,坐回到驾驶室,重新启动了车子。
梁洛雨欲言又止。
陈星尘:“我知道你有许多问题。眼下你最想问我,要带你去哪里。”
梁洛雨:“嗯。”
陈星尘:“我们去安全的地方。”
梁洛雨:“哪里是安全的?”
陈星尘:“你父亲找不到你的地方。”
梁洛雨:“可是......对不起,” 梁洛雨挽起左边的裤腿,“我身上有追踪器,他总会找得到的。”
“——什么?”陈星尘难以置信的侧低下头,她看到梁洛雨的脚踝上有一圈黑色的树脂脚环,上面有一只闪烁的二极管,在一闪一闪发射着红光。她伸手摸了摸,材质非常坚硬,应该是裹着金属内核。
“这!??” 确实令陈星尘始料未及,她的计划里没有构想过还有追踪器这种东西存在。
梁洛雨:“我从前尝试逃走,后来被抓回去之后,我爸就弄了这个东西上去......”
陈星尘:“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疯子!??”
梁洛雨:“他自然会这样对我......他虽生我养我,但如今我与他是敌人了。”
陈星尘:“......”
梁洛雨:“星尘,这不重要了。我想逃出来,只是想借一部电话,或者找个能上网的地方,与你道别。”
陈星尘:“道......道别?”
梁洛雨:“我时间......可能不多了。而今一见,死生无憾。”
陈星尘:“不许胡说!你不会死的。”
梁洛雨:“我生了很严重的病,医学上的不治之症。”
陈星尘:“你爸爸跟你说的?”
梁洛雨:“三年前不辞而别,是因为我爸爸把我安置在那里,断了我与外界的联系。我患了罕见的疾病。没有治疗方案,如今我身体的情况也越来越糟了......”
陈星尘:“没有力气,睡眠增多?”
梁洛雨:“嗯......”
陈星尘:“洛雨,那不是病,梁德铭骗了你。他确实是我们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