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茫然道:“原来,那是辇啊。”
她生来尊贵,活在万千恩宠中,从不知自己所拥有的,是多少人奢求不来的。
那些尊贵,她天生拥有,觉不出好,可待意识到,负罪感几乎将她淹没。
这些年来,她理所当然拥有着姨丈、娘娘的宠爱,却心向前朝,念着自己的救命之恩……
穆朝跟在轿子一侧,从窗帷递来一盒药膏,道:“小姐,此药名为天香膏,任是何等外伤,只需涂抹两日,便可了无痕迹。”
温宁沉浸在负罪感中,看着窗外探进来的手,迟迟不接。
姒婴若真是殿下前来报仇,她能做些什么呢?
她欠他一条命,自不能向姨丈告发他。可他要报仇,伤害她的至亲,她更不愿意。
晴岚见温宁不动,满意一笑,起身接了去,谢道:“穆小将军有心了。”
似这等东西,平王府并不或缺,他能有这样一番心,可见老爷没白信赖他。
温宁一路沉默,直至在王府一侧下了轿,这才再度开口,对穆朝道:“姒婴住在皇宫,你可能遇不上他,若没机会……不见也罢……”
穆朝一怔。
温宁却戴好幕笠,径直回了府。
回到骄阳殿,温宁整个人几近虚脱窝在美人榻里。
温景宁蹲在殿里,见她回来了,翘着尾巴,跳到她身上疑惑看着她。
晴岚带她出府一趟,心底有很多疑惑,却不多嘴询问。
见她连温景宁也懒得抱,取来薄毯盖她身上,令人去取热水、精油、药膏。自己搬来小凳坐下,为她褪下起了毛边的绣花鞋,脱下雪白的罗袜。
一双粉嫩如上好羊脂玉的玉足,指甲修剪圆润泛着健康的粉泽,脚底却磨出了两个血泡。
她看着那双玉足,伤心道:“晴岚再不带小姐出府了。”
她让下人拿软帕垫在自己双膝,将她玉足小心放下,涂抹了精油搓热,避开她脚底血泡,缓力捏揉着。
温宁疲乏了一日,脚底的酸疼,直至此时才得舒解。微微侧身往自己脚上看了一眼,见晴岚为她捏着脚,眼底似有泪水,故作不在乎道:“晴岚,我不怕疼。”
她是娇贵,却并非吃不了苦。小时练琴、训鹰、降马,哪样不要吃苦?
练琴伤了指头,训鹰生了肝火,降马劳了筋骨。
她享得与生俱来的福,也吃得无可避免的苦。
晴岚为她捏揉一会儿,将她双脚泡入热水,气道:“小姐是不疼,奴婢心疼。”
温宁反安慰她:“好晴岚,别伤心,下次咱们先让穆朝带轿子在王府府门外等着。”
晴岚听她还想出府,赌气不理她。
一会儿,热水泡软了血泡。她让人取来银针,将她双脚从热水拿出擦拭干净水渍,道:“小姐既然不疼,奴婢这针下去,小姐可不准哭。”
温宁侧身一看,她手中针足有半掌长,有些慌了,问:“晴岚,不能换个别的法子吗?”
她想到穆朝给的药膏,又道:“穆朝给了药膏,许那药膏神奇,不用挑破就能好。”
晴岚用力按住她脚踝,防止她乱动,绝情摇头:“不成,不挑破会留血疤。”
她家小姐,一身冰肌玉骨,怎也不能在一双玉足上留下两个丑陋的血疤。
温宁忙道:“晴岚,我不怕留疤,反正在脚上,来日不看便是。”
她话音才落。
晴岚手上很是利落,接连挑破她两脚血泡,不等温宁感知到疼痛,止疼的药粉已然撒了上去。
她动作一气呵成。
温宁扇了扇鸦羽睫,显得有些茫然。
晴岚大功告成,气也出了,抬眸看她一眼,笑了:“小姐,晴岚要一辈子伺候您。”
温宁眸底蓦然出现一张隽朗的脸,那双星眸倒映着她。
她脸骤红,羞恼道:“我来日去做女冠,必要拉着你一起。”
晴岚笑道:“奴婢倒没什么,左右跟您一辈子便是,只怕您啊,舍不下太子殿下……”
温宁脸彻底红透了,扯住薄毯盖住自己脸。
怀里有个软绒绒的东西,几下爬到她脸上。
温宁将它托了起来。
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猫眼,懵懂看着她。
温宁亲亲它脸,脸红着,眉眼间满是苦恼:“温景宁,可是他是我的表哥啊。”
她定是疯了。
不然,为何喜欢上了自己的亲表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