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尹见苏怎么交代的,马大夫苦大仇深收回手,瞅着雪月。
雪月背着雪柏川夫妇,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马大夫叹了口气。
罗氏心一颤:“马大夫,这到底什么情况?”
“伯爷,夫人,此事您二位要有个准备,令爱的脉有气血不足之象,且比常人更虚弱些,只怕是很难调养……日后大概子嗣上……艰难。”
罗氏肩膀塌下来,脸色发白,“那……那寿数……”
马大夫忙说:“此事不必担心,只是难以生育,寿数无碍的。”
雪柏川夫妇的脸色都和缓一些。
雪柏川顿了顿:“好,辛苦马大夫了,阿忠,你去送一送。”
大夫走了,雪月见父母还都沉默不语,柔声哄道:“爹爹,娘亲,你们不要担心我,此事能尽早解决也不坏啊。就让女儿在你们身边孝敬你们不好吗?还是说,你们嫌女儿丢人,不想让女儿回家了。”
“胡说,怎么可能,爹巴不得你不嫁人呢。”雪柏川下意识说出了真心话,舔舔嘴唇,“只是……只是怕你心里难过啊。”
罗氏也说:“是啊,月儿,这么大的事,如今轻照也不在家中,是不是等他回来了细细商议呢?”
雪月摇摇头:“不必等他。娘亲,沈轻照也看中嫡子,便是告诉他,无非是多进苦药,可虽时日推移,结果也都是一样的。总归婆母可以代替儿子签下和离书,此事还是尽早办吧。”
雪柏川默了默,道:“月儿,除却此事,沈轻照是不是待你不好?”
雪月斟酌着,回了一个拿捏有度的答案:“并不像他提亲时说的那般好。”
“既然如此,这门亲事断了也罢。”雪柏川发话,“免得日后,月儿还要在他们家受委屈。还是接回家中,我们自己宠着。”
雪月心中划过阵阵暖流,笑意渐渐加深,她就知道爹娘定会不由分说向着她。
父母已被自己说服,至于沈老夫人那边,就很容易了——她拼命想离开,而对方也巴不得自己走。如此心意一致,只待回去签好和离书,从此她便自由了。
……
到了傍晚,鹅毛大雪安静落下素裹大地。
寒沧烈从偏堂出来,冷峻清朗的脸上一片沉默,黑压压的眼睫低垂,遮住所有情绪。
寒瑶色正在院子里练刀,看见他,停下来:“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金叔炖了猪蹄汤……话说他也真够抠的,就用了一个猪蹄,这可是从我牙缝里省下来的,没吃,留着给你吃。”
寒沧烈道:“我不吃了,二姐,你吃吧。”
说完他转身就进了祠堂。
寒瑶色叹口气,把刀收回鞘中。站在原地叉腰想了会儿,跟着也进了祠堂。
爹娘和大哥三弟的牌位前都新燃着三炷香。寒沧烈跪在正中央,膝下也没垫个蒲团,直接跪在冰冷坚硬的地上。因是家常打扮,青衫逶迤,乌发半束,发尾在地面铺开些许。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显得凄楚可怜。
寒瑶色抱着手微微眯眼,看见自己弟弟浓密黑发间几根格格不入的白发。
摇一摇头,索性也走上前,在他身边跪下来。
“你这副死脾气,也不知道随谁。爹娘和大哥都是直爽人,大概是像老三吧。”
寒瑶色侧头看他:“寒四,有什么话,别闷在心里,或者过来默默跟爹娘和兄弟讲,打扰他们的清静。你二姐我好歹是个活人吧?总比他们能帮得上忙。”
一面说,一面伸手把那几根碍眼的白发全拔了。手上没轻没重的,寒沧烈不躲避也不喊疼。
寒瑶色道:“你在偏堂查问一天,到底问出什么了?”
默了默,寒沧烈低声:“什么也没问出来。”
“你费尽心思搜罗了这些人,按说也算不动声色,而且是以聘用仆役的名义,这些从前在纣南侯府待过的人,都是市井百姓,肯定没什么心思,说的都是实话。”
“是,没人说谎。”
他审讯经验丰富,即便是旁敲侧击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更能一眼辨认对方所言真假。
寒沧烈轻道:“都说纣南侯夫妇夫妻和睦。”
寒瑶色垂眸,手掌轻搁在寒沧烈肩膀,难得语气温柔:“沈轻照对月儿好,那是值得高兴的事。”
寒沧烈道:“我不高兴。我只是为她高兴。”
“这不是想的很通透么?”
“但前提是,她是真的好。”
“你觉得那些人的见闻很可能不是真相?”
“是。”
寒瑶色低头看着指尖缠绕的数根白发:“所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需要我帮忙么?”
“二姐,”寒沧烈道,“方才我问了爹娘一个问题。”
寒瑶色偏头看他。
“这问题,我也想问问你。”
“问。”
“若有一日我做出有悖人伦的荒唐事……你可还能容下我么?”
寒瑶色抬头看一眼家人的牌位。
目光转向寒沧烈,唇角微勾:“只要月儿愿意,并且,你还做我那份饭。旁的事,我不管你。”
寒沧烈笑了一下。
“我会继续查。直到水落石出,求个明白。”静夜里,他声线沉凉如水,“若沈轻照当真欺负过月儿,我要他,付出百倍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