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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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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月躲得严实,宽大的立柱完全笼住她细瘦的身躯。

听着马蹄声渐远,才知事情终于尘埃落定。

亲眼看见沈轻照被拉拉扯扯毫无尊严的绑走,雪月彻底松下一口气。她从没见过沈轻照那么狼狈的样子,除了安心,还有一丝快意。

他被带走了。

终于还是被带走了。

外面的情形跌宕起伏,她的心也空悬着左右拉扯,时而期盼,时而失望,脑中转过无数念头:如果沈轻照被轻易放过,怎么办?如果他今晚终究还是留在府中,怎么办?

直到他声情并茂说出那番托词之后,她几乎已经全然绝望。

有那么一瞬间,简直要忍不住不管不顾冲出府门,对着外面的两位大人将真相和盘托出,请求他们做主。

沈轻照口中所言句句属实,然而,经他舌绽莲花改造之后,事情完全变了模样。她如何不急。

可寒风入骨,如冷水兜头浇下。冷静过后,雪月告诫自己不要冲动。

若当真奔出去,且不论对方究竟相信谁的话,夫妻人前争执,这事会彻底沦为一个闹剧。这种闹剧,谁愿意出来做主,让自己置身其中,也一并沦为笑话?那两位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怎会以身沾染别人府中的家事。

想想寒沧烈的话——你们沈家的人,沈家的事,有什么家法、想打想杀跟我寒沧烈有什么关系?

虽然知道这是正常的,但她真的很感激、庆幸他这样说。只有这样,沈老夫人才不会往她身上打恶毒主意。

所以,这样多的恩情加持,别说和沈轻照的事上不得台面,人家不会理会,她自己都不愿拿到寒家姐弟面前,辱没了他们。

想通后雪月便麻木地思考应对沈轻照的办法,却不曾想,沈轻照竟还是被寒大人毫不留情带走了。

府门那边一阵兵荒马乱,是沈老夫人急怒软了腿脚,众人七手八脚地扶。

今夜他们怕是睡不好了。

可是她赚了。今夜,又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雪月拢一拢衣衫,慢慢往回走。

走着走着,脑中不由浮现方才寒沧烈驳斥沈轻照的那些话,真是硬气又倨傲,和外界传言还……挺像的。

欠寒大人的恩情实在太多,只望日后有机会与能力偿还,也能稍稍减轻心中愧疚——大抵他不会记得,其实日前在狱署司梅林偶遇,并不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第一次见面。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他刚刚从踏玉台下来那时候。

那时她快要及笄,听闻绮云山上开出一片不同寻常的花丛,一半红一半白,见过的人给取了名字叫半面妆。她心痒的不行,拉着双玉去找。

就是在那山脚,碰见了从踏玉台下来,浑身浴血的寒沧烈。

后来她也想明白了,当时寒沧烈没走正路,连山中的小路也避开了,就是因为自己模样可怖,尽量避着人走。而她当时为找寻半面妆,也没走寻常之路,密林丛中一个没看清,正正撞上对方。

登时,她半边衣服沾了温热的血,脸侧都蹭上些许。

长这么大,她哪里见过血,还是这么多血。

这可是深山老林,荒无人烟,她顿时吓哭了,以为自己遇到刚刚行凶杀人完的歹徒:“我我我、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没有看见你的模样,求求你不要杀我……”

对方一直僵在原地,听完她的话,才缓缓走上一步。

她和双玉吓得抱头痛哭,她只顾着搂着双玉,双玉也拼命护着她,谁也没敢抬头瞧上一眼:“不要杀我……求求你了,我爹爹娘亲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不能死,我死了他们怎么办啊……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可以给你钱,很多钱,你不要杀我……”

一边说,她一边慌慌张张掏钱袋,边哭边往那人脚边扔。

“如果觉得不够,我还、还可以再拿给你……”

终于,对方低哑开口:“别哭,别哭,我不是坏人,我——我不会伤害你。别哭啊。”

“……我是狱署司的人,有公差在身。并非……并非奸恶之徒。”

他嗓音倒是很温柔,她鼓足勇气朝他看一眼。

只见那男子满身血污,衣衫里都透着浓重血色,肤白如玉,然而上面不仅溅了暗红血迹,还满是用手抹过的痕迹——可他的手也满浸鲜血,实在是越擦越乱。

她眼泪流得更凶:“我信了我信了,求求你,求求你拿上钱快走吧……呜呜呜呜……”

她和双玉吓破了胆,那男子再说什么也没听清,没记住。就知道不知什么时候人消失了,风吹树动,静悄悄的,只剩她们二人。

她们俩连忙夺命奔逃,连地上的钱袋子也没敢捡。

后来知道,那不是什么躲藏山中的杀人凶手,而是狱署司司尊寒沧烈。

那时才后知后觉想到自己真是又怂又丢人。不过,她当时太害怕,一定哭的很丑,对方当不至于认得出她来。

雪月思绪抽离,半晌静静合拢双手置于心口,低头默许:菩萨在上,虽然寒大人性格冷硬,但却是个正直君子。但愿他官途顺遂,世人对他的误解和成见可以少些。

……

回去的路上,杨悫见寒沧烈一手松散握着缰绳,另一手捧着个钱袋子,拇指细细摩挲。

那物什柔软精致,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当下只有暗暗长叹。

“大人,今晚的事要如何收场呢?您讲话也这么难听了,也不能轻轻放下吧?”杨悫笑着闲聊。

寒沧烈问:“我讲话很难听么?”

杨悫道:“一句比一句难听。”

“我说的那些话,不是真心的。若不那样说,只怕沈家万一因我的举动迁怒月儿,令她伤心委屈,我可真是万死难赎。”

杨悫目瞪口呆,无奈道:“不是,不是那两句。您——唉,您就别为这个怨责自己了。”

寒沧烈惜字如金“嗯”了一声,眼见着根本是入耳不入心,接着默默端详他那宝贝钱袋子去了。

碎发垂落眉眼处,半遮拌掩其中沉静的落寞之色。

杨悫这回叹出了声,那钱袋子的来历他多少猜到些,也不知如何劝解:“大人在想什么?”

“想起一些旧事。”

寒沧烈声线低的几乎听不清:“只觉……”

“只觉什么?”

他说不出口。静静仰头,凝视天边那轮清柔素月。

只觉苍天捉弄,教人好生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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