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蕴裹紧衣服,过长的外套像是披风一样包住她的身体,显露出藏不住的好身材。
她看着余净,神色意外认真,“你怎么界定太相似和不相似,又为什么不能长久?”
胡青然端着水杯,另一只手从后面摸了摸李蕴的头,“你才谈了多久恋爱啊,就开始研究能不能长久啦,看来祁言很对你的胃口嘛。”
李蕴顿了一秒,倾了下身子,躲开胡青然像是摸狗一样的手。
“说什么呢,我是为了写剧本,刚好余净提到了,就想听听爱情的底层逻辑是什么。”
余净摆了摆手,“别别别,要搞研究我可没什么专业性,当闲话还行。”
“没事,对于我来说,你的话刚好专业又易懂,”李蕴往她身边挪了挪,圈起手放在余净嘴边模拟话筒,“请开始论述你的观点吧。”
余净笑着拍开她的手。
“其实也没什么,不相似大家都知道,家庭条件、生活环境、三观、爱好、性格,差距太大的两个人,在这几个方面的矛盾,大多难以调和。外在条件好,性格又相对强势的一方,会成为感情里的主导者,这样由一个人说了算的感情,如果另一方不妥协忍耐,就只有破裂这一个结果。”
“而太相似却不能长久的,反而受外在条件的影响不大,更多是被性格、三观、认知决定着。”
余净停下来酝酿了一下,皱了皱眉,“我该怎么说明这个问题呢……,算了,用我的经历举个例子吧。你们还记得徐奕舟吗?”
李蕴和胡青然点头。
徐奕舟是余净的前前前不知道第几任男友,是个很厉害的摄影师,他们悄悄在一起,谈了半年多,又悄悄分了手。
两人现在还有联系,平时见面也看不出什么尴尬,如果不是余净告诉过她俩,真就没人能想到他们有过一段。
“那你们猜猜,我俩为什么分手?”
“难道不是你说的,消费观不一样,闹了矛盾分的手吗?”
余净耸了耸肩,“不是,那只是为了给你俩交代,我们分手的原因,到现在,我也没办法用语言说得很明白。”
“怎么说?”
“我们谈恋爱的契机,就是一起了部拍电影。刚认识他,我觉得这个人虽然沉默寡言,但很有能力,好像天生知道怎么拍,可以好看又高级。”
“后来剧组吃饭,我对他感兴趣,就坐在一起喝酒聊天。你们可能很难明白,他说画面高级的原因,是他喜欢观察自然,自然的东西就是最高级的那一刻,我产生了一种眩晕感。”
胡青然:“喝醉了?”
“去,还听不听?”余净眯眼没好气骂了声。
“听听听,我不说话了。”胡青然捏住拇指和食指,拉上嘴巴的拉链。
“说是眩晕感,更像迷恋,崇拜,总之是类似的,让我上瘾的感觉,他像个黑色的漩涡,表面看上去平平无奇,但不停吸引我靠近他。”
“当晚发生了一些顺理成章的事,他意外是个很负责任的男人,我想或许也有点对我的好感吧,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但是,”李蕴有点不好意思打断这个浪漫故事的开头,“我们见过徐奕舟,他话不多沉稳,你做人做事风风火火,完全是两个极端的性格,怎么能说相似呢?”
余净:“我俩要是性格也相似,就不会有这段故事啦。”
也是。
要是余净也沉默,就不会和徐奕舟搭话,如果徐奕舟是个外向的人,估计也不可能单身。
余净接着说:“我们的相似,不在性格,而是相似家庭背景产生的,过于趋同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态度。”
余净和徐奕舟在剧组朝夕相处了四个多月,两人十分合拍。
回到京市后,徐奕舟邀请余净和他一起住,但没等余净答应,他就因为家里人生病回老家了。
余净处理好手里的事,追着徐奕舟的脚步过去。
她在县城医院见到了徐奕舟的父母,和小他五岁的弟弟。
这个躺在病床上,衣着朴素却干净的女人,很容易就让余净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徐母很意外,因为徐奕舟并未把两人交往的事告知家人,但她还是礼貌和余净打招呼,五个人一起到饭店吃了饭。
中国家庭的长子,承载着父母最大的期待,往往严厉要多过亲近。
余净:“我陪他待了四天,也算是对他家有点了解,比起他弟弟,他爸妈对待徐奕舟的态度,更像对一个熟悉的外人。”
余净和徐奕舟一起站在村后的山坡上时,看着他以往看过无数次的风景,心里升起许久未曾感受过的苍凉。
身旁徐奕舟面色淡然,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走的时候,徐母塞了一千零一元的红包给余净,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回去的火车上,徐奕舟告诉她,他这辈子没打算结婚,因为他对未来的日子,不抱期望。
余净愣了一秒,笑着说好,到京市车站时,回绝了同居的提议。
余净:“像是烧红的铁被浸入冷水中,从我表明态度后,约会也渐渐缺少激情,说点实在的,肩靠肩喝酒谈心的次数,比上·床还多。”
她笑了声,“但我理解了他,他也理解了我,他不愿结婚,不是懦弱。”
余净是不婚主义者,除去忠于感情的选择,她也在把每天当成最后一天活。
“能感觉到我们的心在靠近,但是是那种能托付后背的朋友。工作之余见面,也就是找地方吃饭喝酒。”
“再之后嘛,他进组了,我就提了分手。”
空调的冷气似乎终于吹在了余净身上,她拿起脱掉的外套抱在身前。
“所以你们听懂我要表达的了吗?”
“爱情长久的秘诀是保持新鲜,而新鲜需要对对方有好奇,但是太相似的人,不需要探究,就能知道他是什么样。”
“我越发理解徐奕舟,我就越觉得我俩相似,之前觉得他神秘,产生的爱慕感也随之消失,变成普通异性朋友那样,想想也下不去嘴了。”
余净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感觉口干舌燥,端起杯子把水一饮而尽。
她转头看见陷入沉思的李蕴,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段话,对她这个恋爱小白,可能有点超前了,于是连忙补充。
“当然,不是说相似的人谈恋爱,都一定会分手的。”
李蕴抬头一脸认真,“多少的概率?”
“十对里面七、八对?”
李蕴嘟囔了声,“这还不高。”
“真还好,你想,喜欢上相似的人,何尝不是一种自恋,但爱自己是不会有问题的,所以只要足够自恋,就能谈。”
李蕴微笑:“这真是很新鲜的说法。”
李蕴呼出口气,整理了一下桌面,把胡青然的那份用袋子装好,推到她面前。
胡青然看了眼表,发现他们聊了一个多小时,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于是催着余净离开。
“对了,这些东西,”李蕴站在门口问余净,“我可以分一半给祁言么?”
“当然,给你了,你怎么处置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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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蕴最近非常忙。
《来自昨天的明天》基本到了快杀青的阶段,因为景区的置景没办法满足需求,所以在安市到处找拍摄地,最远甚至到隔壁县取景,住了一晚才回来。
基本上,天天有夜戏。
李蕴作为编剧,无论是短途跟拍还是熬夜,都少不了她的份。
虽然《秋日红》剧组搬离了最初拍摄的地区,严格来说已经算不上两隔壁,但祁言每天风雨无阻地带着各种零食奶茶,来慰问李蕴,没夜戏的时候甚至来陪她熬夜。
全剧组的人都明白了两人的关系,只是没当面讨论。
祁言对这一切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