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夫人见势不妙,抛出三粒种子,纵起缠缚术,转瞬间将他手脚束缚起来。古清浅趁势追击,码足了灵力,又问:“木堇荣是不是被你救走?”
左云乔神志一时恍惚,陷入她灵力的陷阱,“我没救过他!”
古清浅略一迟疑,“木思涯的长子,你有没有见过?”
“未曾见过!”左云乔说完,忽而向后一仰,从身侧飞出一金色长鞭,左右鞭笞,不消两下,便将妤夫人缠缚术下的枝藤打了个支离破碎,妤夫人也被甩在了一边。左云乔怒目圆睁,抬起双臂,钳住了古清浅的双手,刹时清醒过来,喝道:“老朽最烦心幻术!吃我一掌!”
他一掌击在古清浅胸口,紧接着一个当空翻从床上一跃而起,收回长鞭,稳稳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古清浅重击之下被掷开撞向屏扇,云母吱吱裂开几道隐隐的缝隙,她伏在地上双手颤抖,一时竟起不来身。
左云乔抬了抬眼皮子,开口道:“丫头,看你年纪轻轻倒是有两下子,劝你莫再自不量力,自寻苦头!”他声音有些干,心有余悸地盯着趴在地上的古清浅。
古清浅缓过来,认出他手中长鞭,不敢轻举妄动,心内思量着,刚刚明明已经攻到了眉心,锁心术的灵力却只能打入七八分,却是为何?她摸着胸口坐起来,还好并无大碍,看他样子并未察觉她藏在锁心术下的真语术,遗子之事暂且有了答案,便冷冷一笑道:“若不是你有软金鞭在手,哪里能躲得过我的心幻术!”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他盯着她若有所思,继而皱紧眉头,问她,“你是古陌辰的徒弟吧?这个老狐狸,是不是我练成了金刚铁骨,他就不敢来了?”
“你——”古清浅一听这话,怒气一下子窜到了头顶,她站起身刚要上前,被妤夫人一把又拉了回来,要是左云乔真练就了金刚铁骨,那就算是合她二人之力也不一定胜券在握。
他瞥了一眼她,接着说:“你应该叫他来跟我叙叙旧!离国设了结界,我没有办法进去,难道他要一直做缩头乌龟不成?”
“你才是缩头乌龟!躲在南烛国不敢现身,有什么脸说我爷爷!”
左云乔脸色一变,“你是他孙女?”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把她打量一番,又恶狠狠地问向妤夫人是何人,她站在一边回了他,神色紧张地望了古清浅一眼,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左云乔踉踉跄跄下了地,大笑一声,轻舞着手中的软金鞭走近古清浅,神情自若道:“你们谁来我都不怕!我想走,谁都拦不了我!你们假装我徒弟,我本不想计较,但既然你们是古家的人,那我这待客之道便要改一改了!”说着,手起鞭落,向古清浅击打过去。
古清浅早有防备,避闪过去,孰料没过几招,有些招架不住,便将妤夫人推到一边,示意她先走。左云乔见势,飞起一脚踢在门上,一股灵力霎时封住了大门,他一把拽过妤夫人,用刀抵住了她的命门。古清浅单枪匹马,又怕他伤了妤夫人,打斗间渐渐败下阵来,一个不留意,被软金鞭捆束了起来。她从左云乔的怒气中感应到丝丝仇恨,此时方意识到他对她爷爷恨之入骨,又对心幻术多有防范,怕是以前被她爷爷的心幻术魔怔过,这过节算是躲不掉了,偏偏她还自报了家门,此时后悔却为时已晚。
妤夫人审时度势,看他并没有杀她们的意思,缓和了下口吻微微侧过头对他说:“左玄主这是何意?我们只是奉命来请您回去,既然技不如人,我们走便是了,您又何必为难她一个小姑娘?”
“我不为难她,只需留客几日,”说着,他将妤夫人推了出去,收起匕首,“我且放你回去,你若不想她死,便替我办两件事,咳咳……”他忍不住咳起来,说话显得有些吃力,“一,告诉古陌辰,他孙女在我手上,让他亲自来一趟,再带个口信儿给木堇寒——”
“恕我无能为力,”他话还没说完,妤夫人打断他,“左玄主你不在国中多年,诸事多变,更何况是人,您说的二人都已不在人世,你让我如何办到?”
左云乔不信她,紧了紧古清浅身上的软金鞭,让她只管照办,别想骗他。古清浅却冲他吼了几句,让她姨娘走,不要管她。左云乔惊觉不对,怕有埋伏,便拦住她,细问起妤夫人他二人之死。她左右思量,进退两难,索性告知于他。他听她毫不含糊地说完,一时竟有些怅惘,似有些信了。他盯住古清浅,随即现出怪异的表情,狂笑起来,那笑声似孤魂野鬼般让古清浅头皮发麻。他走到她身边解开了他的软金鞭,刚刚那副冰冷硬朗的样子转眼间烟消云散,他喃喃自语着“堇寒侄儿,堇寒侄儿”,看起来如同被剥了壳的老龟。
古清浅和妤夫人都有些匪夷所思,他突然又转过身疑神疑鬼地看向她们,那眼神让人不寒而栗,“你们骗我!”他说完旋即在身后密密麻麻涌出无数的匕首寒光凛凛,蓄势待发。
古清浅沉住气,反问他:“所以你想引木堇寒出来找你?你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若知道你活着怎么会不来见你!他若要见你,又有什么人能拦得住?”
她一语中的,左云乔一脸沧桑,没想到自己苟活到这般年纪,木堇寒却先他而去,他后悔着去年最后一次在南烛国看见他,他却举棋不定,甚至都已经追到了离国边界,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入了结界。
左云乔不语,从她二人的行为来看,他揣度她们对真相一无所知。他被冤枉了这么多年,早已经放弃了替自己辩白,现在又身患重疾,命不久矣,只可惜木堇寒到死也不知道所有的真相。他不甘心!留在这里等死,回到离国也难逃一死,怎么个死法都是个死,那是不是在自己的命就要终结之前再拼尽所有将真相留下来?
他小心谨慎地从枕下取出一封信签,然后施了个金幻手印,沉吟半响,抬头对古清浅说:“我可以跟你走,但有一个条件。”
古清浅已经失去了先前擒住他的信心满满,为今之计,要先脱离虎口,于是问他什么条件。
他将信递到她面前,说:“这封信原本是要给木堇寒的,如今封印已解,我希望你来替我保存,如若到了离国我遇有不测,你必须答应我将这封信亲手交到义王殿下手中。”
古清浅迟疑片刻,信的内容她无从得知,但他似乎对自己的死做好了准备,信也好,人也罢,都是要带给太灵司的,便伸手接了过来。
左云乔见她揣好信,呵呵呵地笑起来,气氛怪异地走到她近前道:“丫头,你难道就不问问我信里写了些什么吗?”
古清浅看他疯子一般,动刀动枪她都没怕,这会儿却莫名生出几分怯意,她乜斜他一眼,道:“你写些什么与我无关,只要你跟我们回去,到了皇族那边你自然会见到义王,他现在是我们的太灵司——信,我答应替你保管好,无论你是死是活,我都会亲手将他交给义王。”
左云乔定定地看着她,黯然一笑,说:“甚好,甚好,你且收好,真相只有一个,任谁都改变不了,你也不能。你们回去吧,不要惊动其他人了,我也跑不了,明早便同你们启程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