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多离别,茫茫难相忘。山川可越,沧海敢渡,希望喝过此酒,能与想见之人相逢。”
是啊,人生从来都是分别容易相逢难。
小午想,玄境应该是在酿酒时,倾注了对亲人的浓厚思念,才有了眼前的喜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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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整天,小午都蹲守在酒缸旁边,专心致志看酒一点一滴入坛,仿佛看小孩出生一般,既新奇又感叹。
酒封入坛,小午问玄境:“这酒打算如何卖出去?”
玄境道:“明日就知晓了。”
明日,小午掐指一算,明日竟是孙氏答应道歉的日子!
因为秀才儿子以及六年前应下小午亲事,孙氏在灵水村也算是名声响亮的人物。
若知晓她要当众赔礼道歉,即便在地里忙碌的庄稼汉,估计也会扔下锄头前来围观。
选择在村民齐聚时将喜相逢推出去,是个绝妙的主意。
小午看向玄境,目光中皆是赞赏。
她忍不住暗暗臆想,招财定是那天上的仙猫,下凡间来助她历劫,不然怎么会给她招来这么一个能干活还有头脑的搭档。
玄境将酒缸挑回山洞,又在树下挖了个九个坑。
小午蹲在一旁,问他做什么,他往每个坑里放上一坛酒,填好土,道:“藏酒,越藏越香。”
小午撑头道:“也不用埋这么多吧,你以后不是还会酿吗?”
“如果每逢十整岁喝一坛,”玄境将第九坛酒埋好,抬眸看向小午,青丝随风掀起眼中微澜,“你可以喝到长命百岁。”
小午眨巴眼,唇边的酒窝湛上一层浅浅的笑意,像春日里绽放的花朵。
长命百岁是美好祝愿,于她而言,是吗?
她不知道,但还是极尽诚恳地道了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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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境雇了几个挑夫,第二日一早提着扁担上门,将酒缸抬下山去。
玄境戴上一顶不知从哪弄来的帷帽,欲一同出门。
小午觉得他抛头露面不安全,道:“不如你留下来,一切事情我会处理好。”
玄境摇头:“见过我相貌的人不多,我戴着帷帽,更加不会有事。”
小午也不勉强,带上招财,跟在挑夫身后,和玄境一同往村口走去。
此时正直巳时,阳光洒满大地,晒在身上暖融融的。
灵水村的妇人们已经干完了家务,临近冬天,男人们地里的事也少了许多,这会大家得闲,共同带着孩子在槐树下晒太阳。
众人见小午带着一个头戴帷帽的男人一同出现,纷纷交头接耳。
一时间议论声四起。
小午笑着跟众人打招呼,左手举起挥一挥,右手伸出去捏捏小孩的脸。
都知道小午命格凶煞,还与这男人不清不白,有孩子的赶紧抱起孩子退后三步,其余人也像避瘟神一样让开一条道。
小午不甚在意,走到树下,占据中心位置,玄境让挑夫将酒缸靠树放下,自己则立在小午身侧。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玄境身上,小午的眼睛往人群中扫视一圈。
孙氏还未到,但张鹃花——
张鹃花今日身穿一件鲜红的衣裳,头戴一朵绿色的簪花,胳膊在胸前交叠放置,身板笔直地立在人群前排,在一众打扮成沉稳素净的妇人中,显得十分扎眼。
张鹃花斜眼睨着小午,自她上次怂恿孟小兰和一堆姑娘前往后山,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日子。
众人失败而归,她不仅没有失落,反而越挫越勇,想了一堆让小午退亲的法子。
可惜都没派上用场,因为周敬亲自出马要回了定婚书。
二十两银子的希望落了空,张鹃花才真正放下这档子破事,总归小午已经不能顺利嫁人,她心中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如今,小午带着小白脸一同出现,这小白脸虽然身着布衣,用帷帽挡住了脸,但身型修长挺拔,难挡出众的气质。
早听那堆见过此人的姑娘们说,这人相貌格外出挑,待人又温和有礼,风度翩翩,比周敬更让人心生欢喜。
那岂不是意味着小午丢了颗小芝麻,捡到个大西瓜!
张鹃花心头又开始不悦,这会儿更是忍也忍不住,讥讽道:
“哟,咱们灵水村的风云人物登场了。才与周敬退了亲,就跟其他男人厮混在一块,可真是魅力非凡,为鹿家长脸啊。”
小午含着笑脸回敬:“比不得你偷窃长脸。”
围观的人群看热闹不嫌事大,哄笑不止。
张鹃花气得脸都绿了,指着小午“你”了半天,口中吐不出其他字。
小午不欲理会,清了清嗓子,对众人道:
“各位乡亲们,今日十分抱歉叨扰诸位。想必大家都听说了,我鹿溪午,已经与周敬解除婚约,我爹当年给出去的作为订金的那块金子,也无需周家退还。”
“孙大娘不没有感激,反而心怀怨恨。就在十天前,带了六名亲戚找上门,口口声声要向我讨回公道,不仅砸烂了我的住处,还对我动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