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叶扬起的扁担放下了,只是注视着小午,等待她的指示。
小午看着眼前这对苦命鸳鸯似的男女,问:“你嫁进鹿家,除了看上鹿家的钱,对鹿阳可否有过一点真心?”
张鹃花脸上全是泪水,嘴角扬起一抹苦笑,“真心不真心有什么要紧?真心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若鹿阳能让我一辈子不愁吃穿,我愿意一辈子跟着他,可现在他不能了,我只能另谋出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若要让全村人知道,就去说吧,我不觉得我有错。”
乌云南移,遮住了月光,天空显得阴沉沉的,将夜色拉得更深、更长。
“你走吧。”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暗哑的声音。
小午回头看,鹿阳拄着拐杖,立在阴影里,脊背微偻,身体僵硬,仿佛一尊石雕。
瑞叶也跟着望过去,眼中一闪一闪的,似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张鹃花抹干眼泪,走到鹿阳前面,看着那张从前总是对她傻笑的脸,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内心像被油煎了一样难受。
鹿阳看不见,但是鼻子和耳朵比从前灵敏不少,他闻到了她的气息,面无表情道:“我如今这样,换成任何人都很难继续下去。我不怪你放弃,只怪我自己无能,一直没能给你你想要的生活。”
“你我夫妻两年,你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如今缘分已尽,你找到了可以依靠之人,我仍然替你感到高兴。从今往后,一别两宽,我不再是你的夫,你也不再是我的妻。”
张鹃花的眼泪闻声而下,鹿阳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两年的夫妻情分在一朝一夕之间瓦解,换成任何人都无法立即释怀。
鹿阳深吸一口气,道:“东西收拾完,立刻走。”随即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挪回那间黑暗的屋子。
瑞叶突然奔至鹿阳身边,伸手去搀他,鹿阳将她当成小午,推开她的手,道:“你回去吧。”
瑞叶回头看了小午一眼,目光中透着焦急,小午朝她点头,示意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瑞叶便跟在鹿阳身后,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跟着进了屋。
张鹃花走到吴敢身边,拉他起身,道:“等我收拾完东西,咱们回荷花村。”
吴敢抹干嘴上的血迹,朝她点头。
小午一直站在院子里,直到张鹃花拿着行李出来,和吴敢一道离开,她才返身进了屋子。
房里被翻得乱糟糟的,瑞叶已经重新铺了床单,正在帮着叠衣服,鹿阳坐在床上,像个木头人一样,半晌没有动静。
小午咳了一声,道:“ 不管怎么说,咱俩兄妹一场,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鹿阳冷淡地道:“用不着。”
气氛似烛台上的烛泪,凝固在一起,怎么拨都拨不开。瑞叶识趣地出去了,不一会便将院子里的米抗进了厨房。
小午道:“你别误会,不是我想管你,是因为.......爹娘。爹娘要知道你眼睛失明,我还一个人在山上享福,定然会怪我不懂事。我可不想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所以才决定勉强照看你一下。”
“我说了,不需要!”鹿阳的声音里夹杂着火气,似乎想立刻将小午轰出去。
“鹿阳,你给我记住了,你是鹿家唯一的儿子,爹娘还指望着你给鹿家传宗接代!你要是敢寻死,我、我便将张鹃花给你戴绿帽子的事宣扬出去,让你永远活在大家心中!”
失明对鹿阳的打击已经够大了,现在媳妇又跟别的男人跑了,小午是真的怕鹿阳承受不住,左思右想才找到这么两个无赖的理由,希望鹿阳能在传宗接代的重任下,维护住名声的压力下,坚强地活下去。
鹿阳掀开被子,直直地躺下了,半晌后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
小午吐了吐舌头,心里道:“你都看不见了,就算想见我也见不着啊。”可嘴上却说:“好,我知道了。”
关好门窗和院门,小午带着瑞叶和招财离开。
乌云散去,皎洁的月光再次洒向人间。林间寂静,有清风拂过,带来花香阵阵,鸟语声声。
山洞。
灯火明亮,玄境正坐在石案前雕一块木头,木头只是木头的样子,还没雕出形状。
小午凑过来看,“雕的什么?”
玄境目光凝聚在木头上,道:“等雕出来再告诉你。”
小午翻了个白眼,等雕出来了,还用告诉吗?
玄境问:“这么晚,去哪里了?”
“散步去了。”小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准备打水洗脸。
玄境没有多问,只看了招财一眼,招财喵的一声跳到他榻上,眯着眼睛躺下,表示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午洗完脸,躺在床上想鹿阳的事情。
虽然她跟鹿阳一年前已经断了亲,但是现在让她眼睁睁看着鹿阳自生自灭,她又觉得做不到,毕竟有爹娘这层关系在中间。
小午想得有些头疼,玄境突然开口道:“瑞叶在的这段日子,招财似乎长胖了。”
小午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就有了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