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午将她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先是夸赞了她的好脾气和耐心,随后才语重心长地道:“瑞叶,如果鹿阳再对你发脾气,你不用一味地承受,你不欠他什么,若是因为几个馒头的恩情,那么刚刚你已经还完了。”
瑞叶对小午摇头,小午不明白她的意思,又道:“你照顾了他一次,应该知道这个活儿不好做,你还愿意继续吗?若不愿意咱们还是像从前一样,你就跟在我身边,我会在村里重新找个人照顾鹿阳。”
瑞叶思考了一阵,然后点头。
“愿意?”
瑞叶再点头。
“好吧。”小午无奈,“我现在对你从前的经历很感兴趣。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竟然能够忍受鹿阳的臭脾气。”
瑞叶微笑。
从此之后,照顾鹿阳的活儿就完完全全交给了瑞叶。
小午十天半个月去瞧一次,发现鹿阳不但不再排斥瑞叶,反而话多了许多,也许是因为说什么都不会得到反驳,倾诉欲随之变强。
鹿阳总是说着从前的事,瑞叶在一旁默默干活,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带着微笑,小午竟从中看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有一天,鹿阳不小心撞到水壶,胳膊被滚水烫得冒泡。
瑞叶焦急不已,嘴里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自从母亲死后,瑞叶再没有说话过,嘴里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瑞叶吓坏了,飞跑着去找小午。
小午听到瑞叶卡在喉咙里的声音时,也吃了一惊,随即从村里请了大夫。
大夫帮鹿阳上药,细说了换药时间和频次,又叮嘱伤口不能碰水,饮食忌辛辣等等。
瑞叶默默记下所有。
小午让大夫帮瑞叶看看嗓子,大夫看完,蹙眉冥思,最终摇摇头,挎着医箱离开了。
小午安慰:“村里的大夫医术一般,只能治些小毛病,回头我去镇上打听打听,这世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说不定鹿阳的眼睛和你的嗓子都还有希望。”
瑞叶点点头,露出感激的表情。
一个月后,鹿阳的烫伤好全了。
这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瑞叶跑上跑下,穿梭在山上与鹿阳家之间,不仅给他送饭,还要换药洗衣做各种家务,完完全全成为了鹿阳的贴身丫鬟。
可她脸上全然看不出一丝不情愿,反而很享受似的,每天笑脸盈盈。
晚饭过后,小午和玄境在林间散步。
此值季春月,正是鸟啼花笑时。
一弯纤月挂在枝头,带着柔和的光辉,洒在每一片树叶上,勾勒出一条条细小的银边。
微风吹过,树叶摇曳出一层粼粼波光,沙沙的声响与远处传来的溪流声交织在一起,像是古老的絮语,诉说着只属于它们的秘密。
小午突发感叹,要是自己是个男人,一定娶瑞叶当老婆。
玄境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问:“你就真的一点也没看出来?”
“看出什么?”小午看向玄境,满脸疑惑。
月光下,树影间,玄境的眼中漂浮出一层若有似无的笑意,好像要将人淹没在其中。
小午赶紧别开眼,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瑞叶对鹿阳的心意。”
玄境的嗓音轻柔却不失坚定,可小午觉得他想多了,解释道:“瑞叶流浪的时候,受过鹿阳的恩惠,她照顾他,应该只是为了报答恩情吧。也有可能是为了我,毕竟鹿阳是我哥哥,她把鹿阳当成哥哥一样照顾,说得过去。”
玄境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拼命赚钱,也只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风拂起他的发丝,随意摩挲在其棱角分明的侧颜上,显得越发撩人心弦。
小午脚步一顿,心突然怦怦跳起,她呆呆望向玄境,问:“不是吗?”
银色的月光下,他的眉和眼皆清晰可见,可那里面溢着淡淡的悲伤,好像藏了无数的心事,小午看不懂,也无从问起。
玄境敛去眼中的神色,抬头看向夜空,淡淡道:“恩情是可以还完的,如果只是因为恩情,你能看出她有打算还完恩情后撤离的想法吗?”
小午被问倒了,开始静静回想。
瑞叶第一次给鹿阳送饭,费了极致的耐心才卸下鹿阳的抗拒。
知道鹿阳喜欢吃炖肉,饭桌上,五天里有四天都会出现这道菜。
每次从鹿阳家回来,瑞叶总是笑眯眯的模样,完全没有辛苦、累和抱怨的神色。
瑞叶细致温柔地对待鹿阳,不仅仅是在照顾,更是享受跟他在一起的时光。
“瑞叶喜欢鹿阳?!”小午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玄境点头,回看向她,满脸无奈。
小午承认自己是有些迟钝,可是人生就是有很多万一,与其往那些容易让人误会的方面想,倒不如看客观事实来的令人心安,她可不愿意徒增烦恼地去猜测别人的心,万一猜错了怎么收场?
小午笑了笑,让自己不要多想,可偏偏越强求,越是不能如愿。
如果瑞叶照顾鹿阳不仅仅是为了报恩,那玄境拼命挣钱是为了什么?
爹娘在她与周敬的定亲书上写了一句话:如亲事不成,订金退还。
爹娘临走前给她单独留下一笔银子,让她自己好好保管。
爹娘是因为担忧她今后的生活,才想方设法给她留下保障。
那玄境呢,也是因为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