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边的光一点一点褪去后，守在窗帘后的尹婴宁茶色的眼眸中最后一点光亮也一同消失。远处的新谷逐渐亮起向天空投射的霓虹广告投影。挂着荧屏的飞空艇缓缓在空中轨道间穿梭。人造的光终究是和夜一样冰冷，没有阳光的温暖。

对于企业家们来说，新九岛是十里洋场、纸醉金迷的魔幻都市，对于尹婴宁与底层人来说，新九岛就是新九岛，没有任何意义。

女孩抱着兔子玩偶望着窗外嘈杂混乱的夜景吹着风扇。欢乐街的夜晚并不安全，葵姐不在家时门窗是锁死的。在这条街上没人敢找赖秋葵的麻烦，但如果屋子里有个外来的孤独女孩可不一定。

原本晚饭后赖秋葵要带着尹婴宁出去散散心看点好玩的——欢乐街危机四伏的同时藏着无数娱乐的东西，奈何赖秋葵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孤零零一个人又无事可做的尹婴宁从行李的最下面翻出一只翻来覆去修补的脏粉色兔子玩偶。如果不是因为变旧了让兔子看起来可怜巴巴，就兔子原本狰狞的五官配上鲜艳的荧光色系补丁装饰来说，可谓诡异又丑陋。

这是五岁时小葵姐送给她的礼物。赖妈掏出一沓压箱底的零碎钞票让小葵姐带着自己去玩具店里挑选的。当初小葵姐看中的是一只可爱小狗，是尹婴宁自己选择了一只角落里的悲伤丑兔子。

赖秋葵对小女孩的审美产生了疑问。小女孩没有看小狗一眼，目光一直落在丑陋的兔子身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它好可怜，全是身上都是补丁。它这么丑，不知要等多久才会有人带它回家。”

赖秋葵瞪大眼睛，她说我们是来买生日礼物的，你只要挑一个最喜欢的就好了，不用考虑别的。小女孩想了想，说如果兔子和她回家她会很开心。

既然小宁宁开心，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赖秋葵一言不发地付了钱。或许是因为那个丑玩偶在橱窗里待太久了，价格十分优惠。回家后小宁宁一个人吭哧吭哧清洗满是灰尘的玩偶，用烘干机给它弄干，最后还给掉色的兔子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丑兔子再也不会孤单地待在橱窗的角落里了。它有漂亮的小衣服，有需要它陪伴的孩子、也有陪伴照顾它的伙伴。兔子的嘴巴掉了也没关系，它在这个家住了很久，一定会很开心——在赖妈的帮助下，小宁宁笨拙地给兔子缝了一张大笑的嘴巴。

只是兔子在小孩子不经意的玩耍后会破损。即使是补好了，那么大一块补丁，也时刻提醒着尹婴宁它曾经受过伤害。小女孩看见新补丁难过又自责，发誓以后一定会精心照顾兔子。

可是社会与家庭是不一样的。尹婴宁可以保护兔子，却帮助不了刘姨和元雨婷博士的母亲。

太迟了，也太过无力。

明明那么喜欢、向往小葵姐勇往直前反抗出身与挣脱命运的精神，自己却是总缩在角落里装作可怜的弱者。况且，她原本有争夺权力的机会，可是尹婴宁无论如何都没能像欧影珊那样勇敢地伸出手。

***

下午治安部的传唤让赖秋葵松了一口气，至少这座城市还没有烂到骨子里。她在路边叫了计程车，将目的地定在治安部附近的一处酒吧。

不过，另一件事让赖秋葵有些担心，那就是尹婴宁送别她时露出的笑脸。

除了个别时候尹婴宁的笑是发自内心的、轻松愉快的，她大部分时间的笑不是迎合别人就是在掩盖自己的内心让身边的人放心。

可尹婴宁的心理出了问题。其一的体现就是那孩子的饭量并不大，却长成了空心的小胖子。

其实也不难理解。尹婴宁从小就心思敏感，又是孤儿出身。好不容易被领养后获得了温暖，又失去了家人。接连的打击没有让尹婴宁变得颓废也没有选择报复社会，能依然热心关切别人可见她打心底里善良。

赖秋葵突然觉得自己从未对什么人这么上心过……在海军三栖特勤团时自己是最小的那个总是被大家照顾。在特卫队成为队长、教官后，队员们的训练也不必她劳费心力。

尹婴宁的惶恐不安赖秋葵看在眼里。赖秋葵甚至想到了，从圣柏女子中学毕业的优秀女孩居然在观河财经读书，是不是她还有什么难处。

上午找南希汇报时赖秋葵随便问了一下对方知不知道圣柏女子中学。南希大力拍打赖秋葵结实富有弹性的背肌，说我要是能去圣柏女子中学读几天书，就算天天倒数第一也好，最差也能嫁到豪门世家了。在圣柏女子中学读书代表什么？代表成功！那的淑女双亲不是富豪就是某个领域的泰斗。学校的素质教育让她们有一种荣誉的使命感。我要是和她们能成为校友……只要要求不太过分、开口求人对方一定不会拒绝！

赖秋葵想了想，苏西的双亲依然不必多说，小宁的妈妈淼淼阿姨确实是网络工程领域的大师。她又问道，如果一个圣柏女子中学毕业的淑女就读于一个比你母校还差的大学，这是什么原因呢？

当时的南希翻了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