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西站在看台的阴影下,任由冰冷的雨水沿着兜帽的边缘滴落。她的目光追随着一道在铅灰色天幕中穿梭的绿影,马尔福正驾驶着他的新光轮2001,用一个近乎危险的俯冲角度炫耀着这把价值不菲的扫帚。
远处雷声低沉地滚动,太阳穴深处的跳动似乎与每一声雷鸣同步。她将自己的重心靠在看台的栏杆上,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观看姿态。一阵尖锐的刺痛沿着神经蔓延,但她仍保持着完美的笑容。
“小心点,德拉科!”她的声音划破雨幕,里面带着恰到好处的崇拜与关切。空中的身影因为她的呼喊略微迟疑,但随即仿佛是为了报复她这份多余的关心,马尔福猛地将扫帚拉向一个更加危险的角度,在螺旋俯冲中几乎扫过看台的边缘,飞溅的雨珠在他的长袍上留下一串银亮的轨迹。
天空阴沉得几乎发黑,狂风裹挟着弗林特愤怒的吼叫声从球场另一端传来,他粗粝的声音很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雷声里。场上蔓延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压迫和紧张。这个赛季斯莱特林第一场又是对阵格兰芬多,去年那场惨败比头顶的乌云更为沉重,就连这七把崭新的光轮2001也无法完全驱散这种压力。
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让潘西的膝盖微微发软,她不得不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栏杆上来稳住身形。早些时候服用的提神剂正在迅速失效,留下一种令人不安的空洞感。
‘再对我说一个谎,帕金森……’
那个幽灵般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盘旋,带着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笃定。她甚至不确定这个声音究竟是那晚记忆的闪现还只是一种幻觉。
当潘西再次强迫自己睁开眼时,马尔福的扫帚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她面前,悬停的高度刚好与看台齐平。雨水沿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滑落,平日一丝不苟的金发凌乱地贴在脸侧,这让他显露出一种罕见的脆弱,与他眼中钢铁般的神色形成刺目的对比。
“你是疯了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怒意几乎盖过了关切,“这种天气在这里站这么久?”
潘西眨了眨眼,仿佛完全没觉察到他语气中的责备,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我只是想来看看我们新找球手的训练。”她拨开被雨水打湿的刘海,又带着几分狡黠地补充道,“顺便看看马尔福先生慷慨赠送的新扫帚。”
马尔福的表情松动了一瞬,但随即绷得更紧。“少来这套。”他俯视着她,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扫帚柄,语气中带着一种惹人生厌的专断,“你以为我没注意到你最近的异常吗?整个暑假都在忙着和诺特进行那些所谓「家族传统」的训练,现在又——”
“德拉科,”她轻声打断他,刻意用上了那种会让他心软的语气,“你这是在吃醋吗?”
这个问题显然戳中了什么。马尔福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动作流畅地从扫帚上跳下,皮靴踩进积水中激起细小的水花,但他显然顾不上在意这个。
“谁会吃醋!”他近乎气急败坏地反驳,“我只是……”他的话突然顿住,目光落在她泛白的嘴唇上。再开口时,声音里罕见地褪去了与生俱来的傲慢腔调,“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别以为我没发现你总是在偷偷服用提神剂。”
潘西暗暗叹息。看来她的状态已经糟糕到了难以掩饰的地步。
“我没事。”她试图用一贯的任性搪塞过去,同时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是最近功课太忙。你知道的,斯内普教授和麦格教授的要求有多么……”
“是吗?”马尔福尖锐地打断她。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抓住她的手腕。隔着湿透的袖口,她的皮肤冰得吓人。他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那让我来看看你今天藏了多少瓶提神剂在……”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她脸上转瞬即逝的痛楚。
“你以为你在骗谁?”马尔福突然恼火地提高音调,几乎要盖过远处的雷鸣,“最近你连魔药课都开始走神了。”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强迫自己冷静,然后又带着一种近乎讽刺的语气补充道:“潘西·帕金森,在斯内普教授的课上走神?”
最后一句反问让潘西心头一紧。比起那个在她关注下沾沾自喜或是动辄发脾气的男孩,这样敏锐而咄咄逼人的马尔福反而让她更难招架。
“噢,所以你一直在看我?”她把手收回来,故意用那种轻佻的语气打趣道,“我还以为你只顾着和波特较劲。”
马尔福的脸上浮出淡淡的红晕,眼神却愈发凌厉。“别想转移话题!你到底——“他猛地顿住,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个危险的神色,“等等,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个,你才总跟诺特待在一起?”
他的醋意来得莫名其妙,却让潘西暗暗松了口气。这样的马尔福她再熟悉不过了——傲慢、专横、又有些孩子气的占有欲。
“哦?所以你觉得他能帮我在课业上出什么主意?”她稍稍偏头,似笑非笑地反问,“还是说,你在暗示他比你更擅长什么?”
马尔福条件反射般地挺直脊背,像被冒犯般皱起眉:“开什么玩笑!那个书呆子连嚏根草粉和铃兰根都分不清——”他突然停住,眯着眼睛死死盯着她,“很好,帕金森。你又在转移话题。”
他气得连她的教名也不叫了。
熟悉的头痛再度袭来,宛如一把生锈的匕首在太阳穴上来回划动。潘西强迫自己保持微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德拉科。如果你非要——”
“够了!”他粗暴地打断她。在她能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他已经再次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面前。这一次他的力道大得让她无法挣脱,强迫她转向自己。
远处又是一声炸雷,雨势骤然变大。细密的雨帘在他们周围织成一道模糊的屏障,密集地砸在看台的木板上,发出令人心烦的噼啪声。
“德拉科,你弄疼我了。”潘西像往常一样微微撅起嘴,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马尔福纹丝不动,反而将她拉得更近。雨水从他的发梢滴落,砸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冰冷的亲密。“别用这套。”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我还不够了解你的把戏吗?”他突然压低声音,语气中浮现出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脆弱,“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躲着我。整个暑假都是这样,现在甚至更糟。”
一滴雨水打进潘西的眼睛里,模糊了她的视线。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胀痛的额角让她几乎站立不稳。但马尔福有力的手掌仍旧紧紧握着她的手腕,既像是桎梏,又仿佛是她唯一的支撑。
“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没事。”他的声音不容置疑,又带着隐隐的恳求,仿佛已经预料到她即将说出的答案。
潘西抬起头,被迫对上那双执拗的灰眸。一道闪电撕裂天幕,苍白的电光将整个世界照得惨白,也将马尔福此刻的表情烙在她的视网膜上——愤怒、担忧、不甘,还有某种难以掩饰的受伤。
雨水顺着他们交握的手腕蜿蜒流下,在地板上汇成一个细小的水洼,如同一片破碎的镜子倒映着他们的身影。
“我很好。”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她用尽全力让自己扯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仿佛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我真的只是太累了。你知道的,我有时候确实有点儿太爱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