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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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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眸未语,沈仲祁与张家泽先后告退。

只剩下母女二人时,恭颐皇后道:“你今岁十六了,自己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既然有能耐逃婚,为何当初没能耐拒婚?”

张晚霁想说话,但在寒风之中打了个寒噤,素手藏在袖子里,恭颐皇后看她抖得不成样子,词无诠次,微微皱了皱眉。

阿岑忧心道:“十三殿下素来体弱,数九寒天的,又落了水,怕是已经冻着了,不若先让殿下回宫好生歇养罢。

张晚霁记得这位掌事姑姑,面善慈蔼,行事干练,深得皇后倚重,在宫中颇有些地位。

实质上,此人绝非善茬。

前世,在母亲面前,阿岑经常替她求情挽尊,但母亲不在时,阿岑就则是另外一种面目了。

当下,阿岑没有露出别的面目,张晚霁也就暂不打算对付她,先蒙混过关在说。

于是乎,她很配合地颤抖着,当然,让皇后真正动容,光是发抖还没用。

少时,周围的人就看见柔昭帝姬面色苍白地昏厥了。

阿岑赶忙请示皇后。

恭颐皇后沉默,张晚霁落水的全过程,其实她都看到了,但当时她一直在隔岸观望。她被沈仲祁救上来,还能生龙活虎地跟他说话,如今,面对她,她立刻就病倒了?

皇后面色复杂,片刻,终于道:“将她带回坤宁宫。“

阿岑赶忙带着其他宫娥冲上去,将柔昭公主搀扶上凤辇,护送回了宫殿里。

因在冰水之中浸泡太久,张晚霁还真的病了,感染了风寒,在榻上躺了整整三日。

期间迷迷糊糊醒过几回,都是被叫起来喝药的,张晚霁不喜欢喝太医开的药,觉得又苦又涩,在前世都是让公主府的贴身宫女偷偷倒了,如今身边全是坤宁宫的人。

她也根本不能使唤她们,因为喝药的时候,皇后就在近前,一双吊梢眸淡淡地盯着,监督她将药全部喝完。

张晚霁无空子可钻,当下只能乖乖将药给喝了。

不知为何,目下自己竟是一点都不讨厌被管的感觉了,甚至,喜欢被管着。

第四日清晨,张晚霁退烧了,身体感觉轻盈了不少,意识也清明了许多。

一觉醒来,铜镜摆在近前的案上,她看了一眼,面上尽是病气,气色亦是差得很,看上去就是极好拿捏的软柿子。

这般娇弱的面目,待会儿如何去战斗?

赶巧地,掌事姑姑这时进来察看情况,。

张晚霁正好也要寻她:“阿岑,来得正好,替我梳妆一下罢。”

阿岑道:“公主是要去见谁?”

张晚霁望向主殿:“这几日,我给母后添麻烦了,好不容易恢复好了,自然是要去请罪的。”

话落,没错过阿岑怔住的容色,一副你怎么抢我台词的表情。

张晚霁哂然,她太了解阿岑的话术了。

前世不论自己做什么,阿岑总喜欢借着皇后的名义,委婉地贬损她。

“香囊里的沉香木太熏了,皇后不喜,今后少送一些罢。“

“这一张新猎的狐皮好是好,而皇后不喜铺张高调,殿下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殿下有这份孝心,倒不如趁空多念些书,讲究规矩与体统,不添麻烦,才是对皇后最好的恩泽。”

……

长期活在这样的贬谪之下,养就了张晚霁一身反骨,处处与母亲作对,时而久之,母女关系跌落冰点,两人渐行渐远。

直至母亲被害,她意外获知真相,原来一直是阿岑在挑拨离间。

面前是笑脸,背后就是刀子。

张晚霁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指甲,慢慢嵌入了肉里。

小人得志,能有多久?

这一世,她也不会再隐忍了。

阿岑是宫中老人,行事干练,虽被呛了一句,但面上仍旧一副慈蔼之色,在梳妆台前开始替张晚霁梳妆绾发。

准备点唇脂之时,欲用檀色的唇纸,却听张晚霁道:“用绛色罢。”

绛色乃是唇脂之中最为浓艳的颜色。

阿岑过去从未见过张晚霁点染过这种唇色,纳罕道:“殿下五官娇俏清丽,若用绛色,会不会太浓了,老奴窃以为檀色那种淡红,方才适合您……”

张晚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用绛色罢。”

阿岑莫名其妙地被帝姬的眼神震慑住,袖手恭声道:“是。”

妆毕,张晚霁听到周遭宫人一阵惊艳慑服的动响。

改头换面很重要,虽老套,但有效。

阿岑亦是没能从那昳丽秾纤的姝色所带来的冲击回过神来。

女郎五官无瑕,如琢如磨,日色从支摘窗洒照进来,照在她的娇靥之上,唇上的一抹红,洇成了一团艳光。

她像一柄锋锐的剑,刚刚出鞘,若是不慎触碰,便会见血。

好像觉察到了对方的审视,张晚霁忽然睁开眼眸。

阿岑倏然感到压迫,从来行事沉稳的她,在上妆时,不慎打翻了一盒胭脂,一部分溅在了张晚霁的素手之上。

阿岑告罪,忙打了一盆热水。

“不打紧的,”张晚霁淡淡地笑,“这宫里,谁人的手是真正干净的?”

话落,阿岑的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表情有一些不可置信,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种话。

张晚霁慢条斯理地捏起她的骨腕,仔细地端详了一番:“我这一点倒不如阿岑,纵使蘸了红,这手上,干净得看不出一丝痕迹。”

阿岑隐微地颤栗一下,跪了下来,道:“老奴不知殿下在说什么,若是老奴犯了错,还请殿下直言指出。”

张晚霁笑色明媚,眼睑弯成了月牙。

居高临下地看着阿岑,须臾,微微俯身,用只两人听得见的声量说:“打翻一盒胭脂事小,若心术不正,那才是大事。”

“这就是母后小时候教我的道理,对待这种人,绝对不能心慈手软。”

一时间,阿岑连大气也不敢出。

张晚霁冷冷地撇了一眼。

此番不过是敲山震虎,就吓成了软脚虾,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狠。

-

恐吓完阿岑,张晚霁去了隔壁书房,皇后正在抄写佛经,张晚霁主动行上前,替她磨墨。

母女俩都没有说话,空气岑寂如迷,只剩下博山炉袅袅吐烟的细微动响。

皇后淡淡地乜了她一眼,视线在她的妆容定格了一会儿,又收回去了。

没有批评她妆容太艳丽,那就是接受了。

皇后直接说正事:“这几日,昭化宫遣人来了三四趟。“

张晚霁怔了一下,温才人就住在昭化宫,她遣人来,明面上是探望,实质上,不过是为了确证这一桩婚事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母亲抛了一个线头,看来是有对话的意向的,张晚霁自然要接下去。

她表明自己的态度:“我必须与温家郎退婚。“

皇后抄经的动作未停:“理由?”

张晚霁心道,她根本不喜欢温适。

嫁给温适,他也一定会死于非命。

但这两个理由多单薄啊,母亲听了,也不一定会信她。

倘若不做出最彻底的改变,接下来的剧情,仍旧会沿着上一世的走向发展下去,未来仍旧会是张家泽的天下,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重演。

自己现在还是邺都最尊贵的帝姬,趁着母亲还能做主,她为何不鼓足勇气,放手一搏呢?

甫思及此,张晚霁深吸一口气——

“我已经有了心上人,还怀了他的孩子,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犹嫌火不够烈,她再扔了一把干柴:

“对了,昨夜,我就睡在他的府上。”

砰——

正在摹写的椽笔,猝然滑出了纸笺,墨汁四溅,毁了一张大半抄写好的经帖。

皇后完全没有料到,张晚霁会没羞没臊地说出这种话,淡薄的面容上,出现了明显的波澜。

“我方才没听清。”

“孽障,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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