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祁喉结蓦地一紧,眸色黯沉得可以挤出水来。
张晚霁还想再说些什么话,翛忽之间,嘴唇之上覆落下了一片薄冷的质感。
她在昏晦的空气之中慢慢瞠大了眸。
沈仲祁吻了她。
这个吻,俨如蜻蜓浮掠过水波,浮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质感极轻,稍纵即逝,他吻她一会儿,复又松开她。
张晚霁大脑一片空茫,手足无措,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抬眸看着沈仲祁,沈仲祁亦是在凝视她,两人的视线对契上时,像是彼此内心的锋芒对契上了,两人的身体皆有些颤栗。
有一股火烧火燎般的烫意,从张晚霁的颈部烧灼起来,一路蔓延至她的耳根和面颊,心内深处鼓点怦然。
她偷觑了沈仲祁一眼,他的面靥之上亦是泛散着一片薄薄的炙意。
他也有些憨居。
张晚霁手背轻轻抵于唇瓣上,那里残留着他的气息和痕迹。
她缓了好久,适才真正缓过来,视线稍稍撇了开去,说:“亲我做什么?”
沈仲祁眼眸深黑如银河漩涡,温声说道:“今日之事,是我考虑不周,行事亦是不妥,让你受了委屈。”
“我自幼时起生于边疆,常年随父征战,在军中浸裹已久,也就养成了凡事发号施令的秉性,鲜少会与他人商榷,更极少会去思量他人感受,是以——”
“今次,让柔昭受委屈了。”
若是李广和其他将领看到沈仲祁这般行相,怕是要惊掉舌苔。
一代冷面杀将,何时会对着一个人俯首屈从?
张晚霁的眸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沈仲祁的过往,上一世她知道的其实不多,这一世相处的时候也很少听他主动提及。
如今,他主动陈情,倒是有些超出她的意料之外。
张晚霁鼻翼翕动了一下,仍旧没有开口说话。
哼,不能就这样轻易地原谅他。
“我让李广护送你回去,我答应你,我很快回来。”
“多久?”张晚霁下意识问道。
沈仲祁沉思了一会儿:“一个月。”
这一场战役,他是要速战速决。
张晚霁相信沈仲祁兵贵神速,但未来变数诸多,她不知道张家泽会何时下手。
她不能做出退让,凝声道:“我要跟你去。”
她主动牵握住了他的大掌,“我是你未婚妻,你去何处,我便是在何处。”
一阵裹挟着冷霜的风从两人之间穿过,城堞的倒影与婆娑的树影在相互糅合碰撞,织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严严实实地裹住了两人。
沈仲祁闻言,不由一阵失笑。
兜兜转转这般久,她仍旧没改变自己的主意。
一心一意要跟着他走。
冥冥之中,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些前尘过往的影子。
他根本没办法与不理智的自己做对抗。
在长达数十秒的沉默之中,沈仲祁突地信手一捞,大掌圈住张晚霁的腰肢。
张晚霁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落在了沈仲祁的怀中,更精确而言,是落在他的马背上,她整个人被他严严实实地箍在怀中。
少年扬鞭一落,红鬃烈马发出一阵磅礴的嘶鸣,撂起马蹄,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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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柔昭帝姬连夜出城的消息,如一团泄了火的纸,烧进了二皇子府。
禀事的幕僚根本不敢去看张家泽的容色。
青年长立于半昏半暗的位置,他的手指停顿在半空之中,好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张家泽道:“我的雀儿被掳掠走了。”
下一息,他的嗓音变得阴戾沉鸷:“计划只能提前进行了。”
他对幕僚吩咐了一些事,幕僚闻罢领命,速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