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父殷泽文的话刚说完的一瞬间,直接拍桌而起,大声喝道:“孽畜!你说什么?!!!”
殷母和殷泽文的大父殷老爷子瞬间脸色阴沉如水,虽然殷母没有言语,但是殷母微微颤抖的身体,和隐隐泛青的脸色,都能显示出来她被这句话气得不轻。
殷老爷子从面向上来看,则是最为明显的。
本来一直笑眯眯的人,在往常云淡风轻的脸上,此刻瞬间阴云密布,目光森然。这种反差造成的恐怖,比往常就会生气发怒的人,要来的更加震慑人心。
而殷泽文的大母,殷老夫人,她的怒气则要外放许多。
在殷父吼出那一句话的同时,靠在殷老夫人自己手边的案几上的茶盏,骤然炸裂,炸开的碎片,更是瞬间湮没成了粉末。
整个松涛堂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殷泽文的诸位长辈们在堂上,诧异,震惊,甚至是愤怒的,他们就这么看着跪在下面的殷泽文和惹出这一系列事端的程家娘子。
殷父和殷母是不解的。
他们不理解,自己倾注心血精心教养的此代殷氏长孙,就为了这么一位,刚刚完婚都没能有多少时日的女娘……不,局面还要更加离谱,这么一位,几乎等于陌生之人的女娘,她甚至还亲手设计谋害了待殷泽文极为亲厚长姊!
而殷泽文就是为了保全她,在长辈面前,不管不顾地说出,以身代之,哪怕代价是要抛弃生他养他亲族,这种畜生不如的话来!
殷泽文的阿耶阿母不理解,也是,这样的事放在雍朝任何一个稍有底蕴的家族都不能理解。
殷母真的被殷泽文的举动和话气得浑身发抖。
她不懂,她将自己的儿子,养的品行敦厚,教他知情明理,让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有担当的好儿郎。
但怎么就,怎么就,怎么就能变成,为了一刚结识不久的女娘,便忤逆父母,抛弃血亲,这般,这般大逆不道的畜生的!
那么多圣人圣言,那么人世道理,统统,统统都被他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顶着这么多长辈不理解的目光,看着昔日里对自己诸般爱护的阿母被自己气的脸色铁青,殷泽文垂在两侧的手掌,似是感觉到了被针钉入指甲盖内的痛楚般,抽搐了一下。
一直盯着他的殷母察觉到了,当殷母再次追寻到殷泽文仰头看向主位在座的长辈的目光时,殷母的心抽了抽……
那仰头看着诸人的目光之色仍是坚定的,但殷母却一眼看到了那坚定决然的目光背后,泛着痛苦和彷徨的底色……
明明是你,跪坐在你刚刚完婚的新妇一旁,朝着血脉至亲们高声喊出,要求划名除籍的啊!
明明是你!是你主动抛弃割舍待你如珍如宝的父母血亲的啊!
明明是你主动……
但……为何主动喊出割舍亲族的你,又仿佛是在漠北雪地中被抛弃的,因找不到自己主人而恐慌失措的苍尨*呢?
明明是你……
殷母狠狠的闭上了双眼……
再次睁开眼睛,殷母整个人似乎都镇定下来了。
“罢了!”殷母轻轻吐出一口气,在体内温暖的气息,遭遇黎明结露的冰冷时,变成了一团几乎能肉眼可见的白气。
殷父转头看向突然出声的发妻,婉娘怎么突然……?
还没等殷父想出自己发妻为何一反常态,在自己刚刚开口质问,便突然出言打断原因,结果就听到了自己族内这一代的当家主母接下来的这句:
“这既是你的心中所求,那便就如你所愿吧。”
说完这句话,自己这位持重循礼的当家主母竟还礼数周全地问询了殷老爷子和殷老夫人,“君姑与君舅,您二老意下如何?”
还能意下如何?!难不成真的让这孽障自请脱籍而去吗?!
殷父下意识地准备张口替自己发妻在阿耶阿母面前圆场,婉娘定也是被这孽障气晕了头,看看这真的是什么气话都说出来了……
“行罢,就这么办吧。”
事发后,整个过程都未发一言的殷老爷子,这位殷氏真正的掌权人,就这么无视了听到这番话后露出难以置信表情的自己的儿子,一句话,结束了今日的纷争。
也就是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决定了殷氏这一代,唯一的,全族寄以厚望的,默认是殷氏下一任接任少主的,殷泽文的后半生命运。
一锤定音。